女宦(445)
慕容瑛叹道:“身为皇帝,却离不了一个奴才,多半还是因为宫中寂寞的缘故。待明年你选后纳妃,后宫充盈了便好了。”
正在此时,福安泽进来禀道:“太后,陛下,安公公找着了。”
慕容泓豁然站起,问:“还活着吗?”
福安泽愣了一下,道:“回陛下,安公公好端端的,就在殿外呢,要不奴才去叫他进来?”
“不必了。”慕容泓回身向慕容瑛道“姑母,既然人已找到,泓儿就不多叨扰了,您早些休息。”
慕容瑛点头,又问福安泽:“郭晴林呢?”
福安泽道:“郭公公也找到了,稍后就过来。”
“既如此,郭晴林就由哀家代陛下来训斥,让他明天一早再回甘露殿如何?”慕容瑛对慕容泓道。
慕容泓行礼道:“那就有劳姑母了。”
辞别了慕容瑛,慕容泓出了万寿殿,一眼就看到长安垂着小脸站在殿前阶下,淋得如落汤鸡一般。当然,除了她之外,褚翔等冒雨出去找她的人,个个都淋得如落汤鸡一般。
长福上来替慕容泓系好披风,长寿在一旁打起伞。
慕容泓迈下台阶,道:“回宫。”
第205章 心迹
风吹檐铃,雨打芭蕉,殿前盛开的海棠染了一地湿红。
甘露殿内殿,长安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淋湿的衣服滴滴拉拉地在她脚下汪起一小泊水渍。
长福捧着衣服进来,对坐在软榻上的慕容泓道:“陛下,衣裳取来了。”
慕容泓也没作声,只抬手指了指长安。
长福便将衣服捧到长安面前,轻声道:“安哥,先把湿衣服换了吧,小心着凉。”
长安瞥一眼他湿透的下摆,道:“你先换吧,我又不必在御前当差,便是着凉,也碍不着什么。”
“可是……”长福正想说这是陛下让她换的,慕容泓忽道:“你先出去。”
长福躬身,捧着衣服退出内殿,并乖觉地将殿门关上。
慕容泓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安,她被雨给淋透了,下颌尖尖的小脸光滑而苍白,如枝上一朵优雅支伶的玉兰花苞,洁白无瑕的花瓣却被人抓伤了几道。
想起褚翔向他汇报的情况,他心中泛起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觉,以至于明明不想说刻薄之语,却还是忍不住脱口道:“你可真是不嫌脏。”
“奴才本就是从烂泥塘里长出来的下贱人,没资格嫌别人脏。”长安心中毫无波澜,话一出口却也语气颇冲。
慕容泓原本心中没气,被她这么一堵倒是堵出几分气来,道:“你也不是那目不识丁的,难道就不曾听说过世上还有‘出淤泥而不染’一说?”
“听过,只不过,若是出不得淤泥,又如何能不染呢?”长安说完,顿了顿,一撩下摆跪下道“陛下若是嫌奴才脏,不如将奴才驱逐出宫,如此方能眼不见为净。”
慕容泓盯着她,眉头微微蹙起,道:“你到底是将他当做了退路。”
长安依然面无表情,只微微垂着脸道:“陛下四面堵截,奴才不得不退。”
“四面堵截?朕若真的对你四面堵截,你如今还能好端端地跪在这儿说这些话来气朕?”慕容泓微怒。
“奴才知道陛下不想杀奴才,陛下只想如圈养爱鱼一样圈养奴才,无聊时拿来逗逗乐子解解闷,若还能如臂使指地听话,便更好了。爱鱼在您面前处于绝对的弱势,且性子温顺,纵然如此,您还是要剪了它的利爪以免它一不小心抓伤您。设身处地,陛下会怎样对奴才,也就不用多问了。”
慕容泓听着她的话,搁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锦袍下摆。原来这一年来,在她心里,他对她,与对爱鱼无异?他虽不曾比较过他对她与对旁人到底有何不同,但,人与猫又怎能相提并论?既然如今她这般说,想必心中对他怨怼已久,那之前种种,定然是在演戏无疑了。
“既然你心中一早就明白,那何不继续演下去呢?如今这般原形毕露口不择言,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杀了你?”慕容泓语气愈发平缓起来。
长安知道他这般语气,就表示他心中已在忍耐着某种情绪了。
“奴才厌了。不自由,毋宁死。”她微微垮下肩头,语带落寞。
“不自由,毋宁死?”慕容泓轻笑一声,紧盯着她问:“那你到底为何会在这里?”
长安心弦一紧,“那你到底为何会在这里?”这句话含义太过深刻,既可以理解为“既然你如此向往自由,那么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入宫为奴的”,又可以理解为“你一个女人,到底是怎么通过净身房成为太监并来到朕的身边的?”
长安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半干的袖子。既然慕容泓问出这句话,那是否说明,她入宫与他并没有关系。而正是因为与他没有关系,他又无意间识破了她女子的身份进而对她的来历产生怀疑,所以才无法对她以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