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1685)
而穿了女装的长安在慕容泓眼中更是变化巨大,眉目间没了以前的那种凌厉和张扬,她就像是一江惊涛骇浪尽数化作了涓涓细流,不见当年的尖锐激烈,惟余静水流深的从容温柔。
短暂的对视过后,长安先移开了目光,道:“陛下白龙鱼服,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么?”她并未解释自己没死的原因,他既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必是拿钟羡当了突破口。
慕容泓当然知道她是为眼下这尴尬的情况给他找台阶下,于是就点了点头,怕她没看见,还厚着脸皮“嗯”了一声。
“那不知民女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做东道主为陛下接风洗尘?”他既然都已经来了这里,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还不如坦然一些。
慕容泓受宠若惊,有些无措地问道:“会不会太叨扰了?”
“不会,若是陛下不介意与民同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长安道。
“自是不介意的。”慕容泓忙道。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太过急切,双颊刚刚消退的红晕又浮了上来。
长安却恍若不觉,只道:“既如此,还请陛下先回客栈休息,晚些时候我再让人过去相邀。”
慕容泓魂不守舍地出了惠民堂。
圆圆目送四人走远了,才进来问长安:“皇帝?”
长安:“看得出来?”
圆圆:“看得出来什么呀?供桌底下爬出来的。只是与你相熟我又不认识的,除了皇帝还有谁?”
长安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
圆圆也有些心事重重,问:“他来做什么?不会又要抓你回去吧?”
长安摇头:“看样子不像。或许,只是听说我还活着,想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
“那蕃蕃……”圆圆忧虑。
“他来之前必然打听过了,咱们家有三个孩子,不能平白无故少一个。”长安道。
“现在怎么办?”
长安看着趴在门槛外吐着舌头哈哈喘气的黄狗,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夜我在府中设宴为他接风。下午你让酒楼送些菜蔬和鱼肉回家,晚上我回去做。”
圆圆叹气,道:“好吧。”
慕容泓回到客栈随便用了些饭,还有点如在梦中的感觉。
刚才长安是说要在家中为他接风吗?她看上去,好像不恨他了?
不再爱,自然也不会再恨了。
但无论如何,不恨总比恨好。
慕容泓因为刚才那猝不及防的见面独自坐在房中发了半个时辰的呆,忽然想到,去她府上总不能两手空空吧?送些什么好?他此行出来,因为没想着与她见面,所以也没带什么礼物,只能去街市上看看了。
慕容泓在街市上转了整整一下午,他原本眼光就挑剔,这小小的县城里能有什么他看得上眼的东西?眼看天色不早,快要来不及了,只得乱七八糟买了一堆日常用的和吃食。
看着身后侍卫手里那些林林总总的东西,慕容泓也很绝望。他一向自诩聪明,可不知为何,只要事关长安,就老觉着自己脑子不够用,不是顾此失彼,就是一团浆糊。
以前是这样,现在貌似还更严重了。
他回到客栈,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沐了浴,换了衣服。
就算已经没办法再在一起,但既然他希望她能好好的,那他也应该让她看见他好好的吧。
毕竟……毕竟她也曾那样爱过他。
“陛下,楼下有三个孩子找您。”一名侍卫进来禀道。
“三个孩子?”慕容泓来到楼下,果见大堂里站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最左边那个眉清目秀容貌俊朗的男孩子最高,中间是比他矮半个头的小胖墩,最右边是个头只到小胖墩儿胸口的一个女娃娃。
这瘦瘦的女娃娃看到从楼梯上款款下来的慕容泓,跟看见神仙似的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小嘴,原本含在嘴里的一颗冰糖都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小胖墩也有些眼睛发直。没办法,这儿毕竟就是个偏远小县城,哪儿出过慕容泓这般凤毛麟角的人物?
还是左边那相貌甚好的男孩子最为沉稳,他见慕容泓下来,就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晚辈礼,然后才仰头问道:“请问这位可是木叔叔?”
慕容泓偷看了长安两日,自然知道这三个孩子是她家的,便点了点头,温和道:“正是。”
“木叔叔,我叫蕃蕃,旁边这个是阳阳,这个是月月。娘派我们三个来请您去我家吃晚饭。”
蕃蕃话音一落,小胖墩儿便猛点头:“是的。”
袁夕月鸡啄米:“对对。”
慕容泓见他们稚子可爱,忍不住笑了一笑,转念想到自己的孩子,心中又有愧疚。身为皇子,他们注定不会如眼前稚童一般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