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叫习惯了,不好意思。”沙小弦笑着说。
“老子打死你!”老邬一手抄起打狗棒,噼里啪啦追了上来。沙小弦一溜烟跑了。
……
不答应她,这样的日子还要反复。老邬从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小辈,仗着手脚灵活,去撩拨一个收破烂的老人。老邬败下阵来,收她为徒时说得很感慨:“国党要是有你这样的人才,打到外国去都不成问题。”
沙小弦依循他的意思,把他请上床板坐好,恭恭敬敬给他磕了三个头:“师父。”
“慢。”
“师父有什么指示?”
“三条规则。”
“师父您吩咐。”
“拜一次师,要听一辈子的话;师父的话都是对的;不准用赌来的钱。能做到这三点吗?”
沙小弦考虑了很久,也细细思量了很久,然后重重点头:“好。”
沙小弦躲在窝棚里开始勤学苦练。砖头搭起一条木板算是桌子,她左右手在粗糙的木板面游移,学习玻璃罩子竖起骰子的手法。老邬训练她的手感,增强她手掌韧性,她的手肘磨得鲜血淋漓。
摇骰是第一步,掷出想要的点数是第二步。
老邬买来水晶骰子、塑料骰子、松木骰子……各种各样的,其中有掺了水银的假货。他当着沙小弦的面,随心所欲丢出想要的点数,令沙小弦大开眼界。
“师父,真骰子也能丢得出来?”
老邬笑出一口黄牙:“能,丢真骰子百发百中才是赌术的最高境界。”说着,他用完好的右手两指一撮,哈口气,滴溜溜地抛出三个六。
“怎么做到的?”沙小弦兴致勃勃。
老邬五指虚张,从桌上抄起三个小白点,夹在手缝间:“看清楚了!”又用油乌乌的黄牙笑了一下,手掌轻轻一晃,丢出三个一。
沙小弦拈起骰子,细细查看,不得要领。老邬等了会,突然发作起来,捞起打狗棒又劈头刷下去:“这么笨的脑子,怎么传我衣钵。”
第一天,挨了十几棒子,勉强学会了玻璃罩子的握法。
第二天,挨了二十棒子,领悟到了玻璃罩子摆动有轨迹曲线。
第三天,左手被打瘸,能让骰子竖起两排,且点数混乱。
……艰苦的日子越来越长,师父的要求越来越严。直到有一天,师父从她荷包里搜出几张大钞,深一脚浅一脚离开了半天住处。回来后,就拖了个半新的老式织布机在在身边。
一摇动手柄,梭子在线绷子上来回穿梭。
“我把骰子放在线上,按照我的要求拿出点数,手收慢了就会夹住,夹多了手指就断了。”老邬扯动枯瘦的脸皮,阴恻恻地笑,“训练你反应。”
师父有三大爱好,听一个外壳都瘪了的老收音机;喝米酒,而且非醉不可;喝醉之后一边唱京剧,一边骂人。沙小弦白天神经受师父折磨,晚上耳朵受师父折磨。好在她秉性异于常人,不管做什么都一声不吭。
“怎么没声音了。”老邬乒乒乓乓地捶收音机,搞得震天大响。
沙小弦忍不住走过去:“师父,我给您换个新的吧。”
老邬两眼一翻:“换了就不是这个了,没事睡你的觉去!”
“那我给您修修。”
“小丫头修得好?”
“试试吧。”
老邬劈手又打了过来:“师父唯一的一件电器,随便给你试啊?”
沙小弦被撵得满河岸跑:“好吧好吧!我一定给您修好。”
先前踩了点,又在医院里自学过半导体修理,收拾这个老古董根本不是问题。在组装机器外壳时,沙小弦故意在L4次级线圈上做了点手脚,这样,收音机刚听了不到半天,又没了声音。
老邬心急如焚,不断催促她重修。
沙小弦慢吞吞说:“要焊铁,我们这儿买不到。”
老邬脸一变:“别想要我离开大王,我再不搬了。”
最后,沙小弦成功地拐走了师父,让他离开了大王村,前往更远的小镇。两人隐居在边陲四个月,沙小弦通过不断苦练,学艺有成,在2009年11月底带师父飞向了新加坡。
沙小弦离开北区五个月,完全失去了消息。杨散就任财政司长职位,变革中求稳进,其专业作风得到商政两届一致好评。由于背后雄厚的财力支持,他所提议的三项方案都得以全部实行,可以预见的是,这些政绩为日后晋升官阶奠定了坚实基础。
这些都是外在的风光,他也有触摸不到的东西。
12月20日,苦苦追问的冷双成传来消息:“杨先生,请你别再等了——沙宝昨天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她马上就要结婚了。”
“她人现在在哪里?”
“对不起,我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