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手开捭,激起一地风声,搅动碎发凌乱飞舞。空中没有其余人,只有头发和他打斗。
句狐劝告不急,身后的周小小突地又是一声惨叫!
谢一闻声回头,道:“小小你又发现了什么?”她的问话并没有错,胆小之人,自然比别人要仔细些,提防着意外降临在自己身上,因此他们的感触,往往比常人灵敏。
谢一很快发现异样。
就在大厅对开的雕窗外,不知何时,竟然在林间升起了一盏盏釉色的灯笼,光线并不强烈,随着风摇曳在树枝间,像是星星点点的鬼火。
谢一反手抓下背负长弓,身姿灵敏一动,羽箭已经搭在弦上。沉目凝视灯盏处,两指悄然松开,一道鸣镝之声越空,刹那间,她射下一盏摇晃个不停的灯笼。
谢一挽动手腕,腕上丝线将羽箭拖回,也带来那盏透着诡异气息的灯笼。
笼身有血,斑驳了一枚刺青,蒙在火烛上,无形放大了几分。
句狐凑过去辨认,道:“这是猛虎出涧图,我曾经在蜀中孟武前胸上看过,他刚好又是郭老爷子的座上客。”
谢一急速开口道:“句公子,别说——”
可惜句狐还是一口气顺了出来。“人皮灯笼。”
第 7 章
周小小眼前一黑,双腿溜软,身边的句狐看都不看,朝他衣领一抓,将他提稳了。那灯笼被烛火罩着,发出一点腥焦味。谢一看着句狐的手,稍稍避开了点,说道:“我明白刚才鸡大哥在说什么了。他说他看到了灯笼。”
句狐转头去看姬怯鸡,姬怯鸡瘫坐了椅子里,点了点头。句狐连忙追问:“这两排灯笼是刚才升起来的?”
姬怯鸡道:“哦。”
句狐皱眉:“哦又是什么意思?”
姬怯鸡慢慢回答:“就是你说对了的意思。”
句狐提着灯笼走近,手边还抓着周小小没放。周小小扭头看了看灯盏,两脚抖得像筛糠,他拼命说:“公子你放开我,我自己站得住。”
句狐放了手,看向姬怯鸡,问道:“刚才灯笼升起来时,你看到旁边有什么人吗?”
姬怯鸡回想了会,才道:“没有人。”
“那可有什么异常情况?”
姬怯鸡再想,半晌没说话。句狐说道:“鸡兄,现在不是温吞的时候。”
姬怯鸡坐在椅子上开口道:“灯笼是从空中降下来的,和孔明灯有些像,不过它们是突然出现的,从上朝下飘,就像是有人提着走路,走着走着,放了手,灯笼就搁在了林子里了。”
窗户外是片朦胧的树林,如果在天晴季节,遍布的花卉草木能增添几丝风情,然而在此刻,它成了人皮灯笼的滑翔索,吱吱呀呀地扣着,看着比黑布似的头发更骇人。
会客厅的几个人望着外面飘荡而过的头发,还有在风中哽咽呼喝的灯笼。
王大胆一个人打了会,也走了进来。
谢一迟疑地说:“那个埋在竹林里的庄丁曾说过,头发飞了过来,鬼将他抓住了,然后再把他埋在了地底。”
句狐闻言也是苍白了脸色,看着谢一:“你的意思是说——”
姬怯鸡接嘴道:“先飞过头发,再来鬼怪。”
谢一面向林外,从背囊里抽出一支银羽箭,箭簇所对之处,正是黑洞洞的夜景。
灯笼绞索吱吱晃着,比廊道下的八角宫灯不知暗淡多少。漂浮了一会,夜色中真的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耳边念着咒语,摇响了铜铃。
这下,连王大胆都站在了谢一身后。句狐抓住王大胆的衣服,站在他右侧。周小小恨不得将大哥双腿抱紧,紧张了一会,没人可以依傍,干脆躲在了姬怯鸡的椅子后。
谢一搭弓引弦,身姿挺拔地守住了窗口。她的前方是处开阔的花园小道,再是衔接着树林。就在银箭头纹丝不动地对峙时,从小道那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紧接着,是一个又一个黑衣身影连贯在后面,硬杵着身子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他们排成一列,被绳索缚着,前后鱼贯而出,头上都戴着粽叶斗笠,风一吹,便发出哗啦啦的碰撞之声。谢一等人瞧得仔细,那粽叶飞扬起来时,黑衣人脑门上还勾芡了朱砂,镇压了黄符。
句狐倒吸一口凉气:“雾起神屋,灯笼引路——这是湘西的赶尸术!”
周小小要叫,姬怯鸡将他抓了出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周小小斜眼瞥到姬怯鸡惨白的脸就在一边,比那些死尸好看不了多少,脚下不断挣扎。姬怯鸡凑过脸,细细地说:“嘘,嘘,别让外面的死尸听见,会诈尸。”
周小小挣扎出了眼泪,道:“你,你怎么知道……”
姬怯鸡朝他喷出一口烟雾,道:“凡是道士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