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哭的康婕,她的眼眶里有愤怒的泪水,波光潋滟。
周暮晨的声音有一点嘶哑,可是语气是心甘情愿地承接这个耳光:“是我告诉她的,你再怎么打我也认了。”
康婕拿烟的那只手一抖,整支烟都掉在了地上,她哆嗦着再抽出一支烟来,却怎么都打不燃火。
周暮晨实在看不下去,主动用自己的火机帮她点燃了第二根烟。
他的火机是zippo黑冰狼,黑色的机身上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狼的LOGO,确实是很适合他这个人。
后来,因为这个缘故,在我第一次看到林逸舟拿出同款ZIPPO的时候,心脏还是急速收缩了好半天。
周暮晨犹豫了一下,艰难地开口说:“孔颜要求我对她没有秘密,所以……”
没有让他说完这句话,康婕抓着他还握着ZIPPO的手,小声地、却是歇斯底里地质问他:“只有孔颜是人吗?只有她需要得到尊重吗?我,落薰,我们都不是人是吗?我们的感受都不需要顾及是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问得周暮晨哑口无言,他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女孩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再也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
那个晚上,我们人所有的哀愁,汇集起来,就像一条闪闪发光的河流。
★[2]你是不是另外还有一个职业是毒贩?
当我站在周暮晨跟孔颜曾经的教室对面时,心里走过一声重重的叹气,我告诉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随着他们高中毕业,离开德雅,我们之间的故事就落幕了。
像一个干脆利落的休止符,我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鼻腔里蹿上一股酸涩,就让记忆此地深埋。
正当我十分文艺的告别过去时,王老师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喂,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去教务处领书!”
在她的鄙夷声中,我落荒而逃。
教务处的老师个个都是一张万年僵尸脸,我很想问问他们:学生们杀了你们家谁?还是欠你们家多少钱?
我蹲在一大堆书中间找高三文科的教材时,一个甜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同学,也帮我拿一份。”
我们二人抱着书回教学楼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天,她是隔壁文四班的转学生,名字很古典,叫封妙琴。
其实我觉得妙琴挺好听的,就是那个姓我不怎么喜欢。
她是那种自我感觉非常好的女孩子,当然,本身条件也不错,牛仔短裤下面露出的两条腿又长又直又细,跟我的腿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那个“异”,就是我的腿比她的腿稍微粗点。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她先后不着痕迹地向我介绍了她姐姐从加拿大带回来的钱包,她脖子上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她脚上那双限量的匡威海外版的帆布鞋。
我眉头都快拧成麻花的时候,教室到了,我如释重负地对她说:“我到了。”
她十分风骚地对我笑:“我也到了,有空来班上找我玩。”然后就扭着曼妙的身姿转身进了隔壁的教室。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教室后门,在角落里那个属于我的位置上坐下来,然后发了个短信给康婕:乡霸,我今天认识了一个好喜欢炫耀的极品,下课来接我,我表演给你看。
在我编辑并发送那条短信的时候,死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爱炫耀的极品,她在我之后的生命中,竟然扮演着一个致命性的反面角色。
高三的这一年,妈妈耳提面命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家里没钱,争取不要买大学读!
我属于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就开始嫌弃她的唠叨,每当我对她这些言论稍微表现出一点点要反抗的意思,她就会对我咆哮:“你不要忘记你是怎么进德雅的。”
为了阻止她继续痛诉我的罪行,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趴在书桌上开始背书:鸦片战争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划时代的重大事变。中国近代历史就是以此为开端的……
我知道,为了帮我转学进德雅,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妈妈拜托了很多人,想了很多办法,买了东西在烈日下守在学校某领导的办公室门口,等了好几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把礼品塞进那个老师的抽屉,还要卑躬屈膝地笑着跟人家说:一点薄礼,不好意思……
这一切,我都不敢忘记。
因为这些,我便更加憎恨谭思瑶。
很奇怪,对于冯妍,我似乎可以谅解,她家境也不太好,性格又是很懦弱,时间长了,我对她的憎恨反而减淡了许多。
可是谭思瑶,我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