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要转身离去,那老师便停下手里动作,扭过头来
“笙箫……”
她只觉恍如隔世,细碎的阳光蒙住了眼睛,她穿透那双黑亮的眸子,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在华尔意气风发的陶宸。
陌笙箫鼻子一酸,抬腿就要跑开。
“笙箫,”陶宸急忙起身,由于动作过急,身后的椅子发出与地板摩擦的尖锐声,他追她出了教室,“陌笙箫。”
她还是跑,陶宸几步追上,大掌毫不犹豫扣上她的手腕,掌心内,触及的却不是细腻的肌肤,而是凹凸不平的痕迹。他急忙将笙箫的袖子拉上去,腕部,两条错综复杂的疤痕,像是狰狞的蜈蚣,贯穿整个手腕。
“你的手怎么了?”他问的急切,嗓音不由拔高。
“废了。”笙箫将手抽回,把袖子拉回去。
她说的很轻,很淡,好像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废了?”陶宸嗓子哽下,满面难以置信,“你不是和聿尊结婚了吗?他怎么会让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们离婚了。”笙箫故作轻松,满以为云淡风轻,可提起的时候,还是将那未来得及长好的伤疤,又一次狠狠撕开,“陶宸,你一直就在这吗?当初,我找了你好久。”
“我先后去过很多地方,后来就打算在这定居,不止是因为这儿环境好……”更因为,这儿离她很近。
他一直都有关注陌笙箫,知道她和聿尊结了婚,只是他们离婚的消息,还没有散布出来。
他知道,笙箫过的并不好。
陶宸视线落在她右手上,“再也不能弹钢琴了,真可惜。”
笙箫左手环住右手手腕,轻轻揉了几下,“当初要不是我,你本该有大好的前途。”他也用不着沦落到这般地步,受伤的手,再也奏不响肖邦的协奏曲,只能窝在这个小地方,教着这些孩子。
她眼眶酸楚,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只是将身子别向一边,不让陶宸看见她眼里的泪水。
“其实,到了这儿我才知道,这儿很适合我,真的……”很多孩子见老师不回来,一个个溜到门口,睁着一双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二人,“我最最可惜的,就是你。”
笙箫垂着头,“我对自己都不抱希望了,没有钢琴,我还是要活着的。”
陶宸没有说话,他回到教室,笙箫见状,也就自己离开了。
刚走出学校,陶宸又再度追上,“笙箫,你住在哪?我送你。”
“不用,我走过去就一小段路。”
“没事,我让他们放学了。”
“你真自由。”陌笙箫浅笑了下,眼角拉得又细又长,很是好看。
陶宸推着电瓶车,笙箫拗不过,只得坐在后面,他开得很慢,小区内,到处都是寻常不过的人,笙箫戴着头盔,凉风拂面,发丝蹭在脸上有些痒意。跟了聿尊后,住着豪宅,出入有豪车,心里却从没有这般惬意过。
陌笙箫无奈地扬下嘴角,因为她知道,她面对的是一个不肯对她掏出真心的男人。
“陶老师,下课了吗?”买菜回来的老奶奶挎着菜篮打招呼。
“李奶奶,今天下课早。”
“哎,陶老师,我孙子在学校乖吗?你不知道他在家皮的跟猴子一样,屁股都坐不热板凳,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爱弹琴,每次回来在窗户上乱敲,昨天还把一块玻璃给敲下来了。”
陶宸停住电瓶车,“李奶奶放心,小宝在学校很乖,我喜欢弹琴是好事。”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李奶奶一个劲点头,可想起买钢琴的昂贵费用,不由轻叹口气,再转念一想,反正孩子还小,不用操心这么多,“陶老师,这姑娘是你女朋友吗?长得真漂亮。”
“她……”
“姑娘,有空和陶老师过来玩,巧了,我们都住一个小区。”
面对李奶奶的热情,笙箫只得同陶宸一道点点头。
待她走远后,陌笙箫才开口,“你也住这个小区吗?”
“对,我离开华尔后就在这教书,后来我爸妈凑些钱,就在这贷款买了套二手房。”
“陶宸,”陌笙箫望着男子耳廓处细碎的黑发,“你的手,是不是也不能弹琴了?”
那种行云流水,发自灵魂深处的演绎,恐怕她和陶宸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
“笙箫,你看到的时候,我不正在弹琴吗?”
“可是……”那种力不从心,她能听出来。
“笙箫,你别这么想,总有一天,你也会再次坐在钢琴前,又能回到在巴黎音乐节上的那种傲气。”
陌笙箫抚着右手腕处那道狰狞的伤疤,她微抬起头,眸光透出晶润的坚韧,刚离开白沙市的时候,她谁都没告诉,就连舒恬也是瞒着的。她并没有回医院挂水,来到临水镇时人生地不熟,她当晚就住在80块一晚的小旅馆里面。她拿着盒饭坐在窗口,雪在窗棱上积起挺厚的一层,陌笙箫手腕痛的像是被割掉一般,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旅馆内的空调不知死撑了多少年,发出轰隆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