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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89)

她的梦中没有呓语,除了眉尖的颤抖,一切都很安静。

卓王孙走出内室,花双蝶一如既往等在了门外,他简短交代几句谢开言的生活习性,离开了府院。从远处的秋猎场里,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嚣,再过半个时辰,马场主会为了战争的胜利,幕天席地燃放盛大的烟花。

花双蝶轻轻走进寝居,关上门,站在屏风一侧。过了一会,谢开言就醒了。

谢开言睁开眼睛,看到锦缎床幔,心神还有些茫然。她坐在床沿慢慢回想,花双蝶并不催她,更不会发出一丝声音。她低头想了一刻,才察觉所居环境与平日的不同,处处透着一股雅致气息。

花双蝶抿嘴笑了笑,道:“谢姑娘每回起床都会这么迷糊吗?”好在公子有言在先,否则她不懂内情,贸然走过去,肯定会惊扰到谢开言。

谢开言这才发

现屋里还有一个人,抬头说道:“这里是卓公子的府邸?”

花双蝶点头:“公子将你带了回来,安置在偏房里,让你好好休息一会。”

谢开言皱了皱眉,道:“在众人面前私自带走我,希望不要有下次。”

花双蝶叹道:“谢姑娘可曾想过,公子这样做的用意?”

谢开言站起身,绕过水墨画卷镶嵌的屏风,就着仆从送进来的温水与茶盏,擦净了脸颊和手腕,并漱了漱口。她的动作有条不紊,花双蝶陪侍一旁,紧紧看着她,却没听到她的回答。

谢开言转过身,对着花双蝶躬身施礼,道:“烦劳花老板的款待。”就待走出门。

花双蝶急道:“不是我,是公子好心救你,你应当向公子致谢。”

谢开言再次转身,看着花双蝶道:“卓公子已有家室,我是草鄙之人,不敢过多惊扰卓公子。且卓公子与我立场各不相同,再来拜访他,恐怕于他名声有损。”

花双蝶怔道:“立场?公子能有什么立场?谢姑娘这样想,难道是执意自己南翎遗民的身份?”

谢开言猜得出来花双蝶接着要说什么,依然应了一声:“正是。”

花双蝶果然急急说道:“这普天之下,已是华朝国土,天下百姓,已是华朝子民,谢姑娘何必要划出国别来,拉开与我们之间的距离?”

谢开言微微笑道:“等到太子殿下真的有抚亲天下百姓之心时,花老板再来对我说这些话吧。”随即转头离去。

花双蝶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低叹。“国事我懂不了多少,只是——你不来,你又不愿意他去,这可怎么办?”

琥珀色的雾霭在战火余温上轻轻飘荡,城外还有一两丝狄容留下的残烟,城内已被整饬一新,仿似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连城镇的子民习惯过上安稳的日子,看到盖家军守护住了家园,那种感激的微笑早就挂在了他们脸上。

马场主着力举办烟花盛会,只有盖大默默无言地处理丧户后事,带着盖飞慰问受难家庭。一个时辰前,他们在一片混乱中抵住了狄容对大门的攻势,等火力骤减时,再回头去寻谢开言,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城头的守兵告诉他,卓王孙带走了谢开言,并调来军队围歼狄容,迫使狄容仓皇撤退。因此,特使大人功不可没。

盖大内心自有定夺,久经风浪与困苦,他只关注于与南翎国人休戚相关的事件,除此之外,他并不会去追问其他的缘由,这一点与谢开言的脾性相似。所以,两人在相聚时,从来没有牵扯过一句私事。盖大去了一趟谢开言的小木屋,商讨后继,依然不过问卓王孙对待谢开言的举止。

这样的相处自然又默契。

连城镇的夜空渐渐落下稀疏星光,伴随孩童燃放的烟花爆竹,划开

了秋水原野的寂静。盖大看着谢开言始终坐在木桌前,问道:“你不出去走走吗?今晚很热闹。”

谢开言展开一幅洁白的绢布,夹着内衬,提起一支细管狼毫在上面作画。她先勾勒出一个宫廷的概貌,画出寝宫与苑台,点缀一道俏丽的身影立在梅花之旁,冰清玉洁的花瓣掩映着丽人容颜,仅从细细描摹的服装配饰来看,她所呈现的也是华贵气象。

谢开言搁下笔,等着墨迹风干,抬头说:“狐狸要我替她画一本戏曲,我不答应,她便天天吵我。趁今晚心境安定,没杂事缠身,我画些小样送给她,也好完成这桩差事。”

盖大默然看了会,才道:“你这是丹青妙手,画技不输任何南翎一派。”

谢开言道:“盖大哥谬赞了。”起身送盖大出门,她再走回来端正坐好,仔细勾芡,画了一折公主离国偶遇才子,身世浮沉的戏本。糯米兔子团在竹篮里,好奇地看着她。小木窗外砰砰燃起了明丽的烟花,它转头瞧了瞧,爬出竹篮,闻到墨香,舔了舔桌上的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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