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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197)

四周突然极其寂静,只听得见一两句抽泣声。

叶潜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等你成了我,感受我的痛苦,你就知道除了朝前走,没有其他的路。”

说完他拉开她的手,闭塞耳目,径直朝前走去,山道崎岖且长,重重阻隔天光,他的背影很快融入暗处,在她的泪眼中消失。她并不知道,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我很喜欢海盗。

修谬走上前,叹息着请她离去。

谢开言抹去泪水,狠狠看着修谬:“看他这样,你难道不心痛么?”

修谬淡淡说道:“你不是华朝人,体会不到现在的华朝缺少什么。再说了,即便你是华朝人,也没有资格批判公子的事。”拱拱手离开。

谢开言骑着白马回到乌衣台,昏迷一天一夜,头脑中不断回旋着那句话:“你不是华朝人……等你成了我……”

阿照取来巾帕替她吸汗,听着她的胡言乱语,明白了这个漫长的故事

☆、92破晓(七)

乌衣台,乌衣巷,丁香花落纷纷扬扬。

谢开言绕着桥梁、河道、街巷、城墙走了一遭,拍了拍每一块斑驳的石头,没说一句话。

阿照跟在身后,不解问道:“怎么了?”

“华朝又在打仗,这次遭罪的是北理。”

谢开言停驻在城墙之上,远望青色天空,遥想远远的北方那场征战。她的国君,不出意外地采取作壁上观的政策,不发兵救援理国边境,与先前聂无忧的做法如出一辙。

“谢一,你在叹息什么?”

谢开言看看比她高出半头的阿照,笑了笑:“还是阿照了解我。”

她叹息的是自己空有武力却无用处。即使战胜了叶潜,国君依然强压她低头,不准她带族人做任何事。南翎像是在风雨中飘摇的大树,根基已被撼动,她还必须清醒地看着它,慢慢倒地,慢慢腐朽下去。

谢飞勒令谢开言不准外出,谢开言将地下钱庄分布图与金徽印章交给阿照,拍去她肩头的花瓣,将她赶出乌衣台。

文太傅穿着落拓青衫走来,告诉谢开言,外面征战连连,很多华朝百姓与北理流民迁入了华西求生存。谢开言不禁问:“华朝势大,一直与我国和北理争战,难道从来没想过让自己的子民过上安稳日子?”

文太傅叹息:“当朝皇帝是武将出身,嗜战,历年发动开边拓疆之争,哪里顾得上子民。倒是老皇帝定下的储君,华朝的大皇子,心怀慈软,常常劝谏皇帝不可涂炭生灵,大概等大皇子继位之后,我们三国的争战就可以稍微松缓下了……”

谢开言想起叶潜的身世,默然半晌。

文太傅道:“就怕华朝还有厉害人物,不让从文厌武的大皇子掌权,比如那公子沉渊,据闻声名已超皇裔之上。”

谢开言低声道:“难道他想取而代之?”

“谢姑娘在念叨什么呢?”

没听清的文太傅走回来,呵呵笑道。谢开言忙将他推走。

文太傅随即应谢飞之邀,去校场观摩箭阵马仗,谢开言思前想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乌衣台刑律堂前。

谢开言跪在地向谢飞请求发兵驰援北理,遭拒绝。她再提议去皇宫当面向国君请命,又遭拒绝。

“既然叔叔不准我作为,那便让我辞去族长一职,我宁愿去华朝做平民。”

谢飞刚从校场回来,黑袍敛着一层风沙。听到谢开言这样说,他十分震怒。“为什么?”

谢开言伏地而拜,不让他看到她的脸。“我爱上了叶沉渊。”

“荒谬,简直是荒谬。”谢飞甩袖走进刑律堂,留下谢开言跪伏在地大半个时辰。与谢开言一同去青龙镇的弟子领命回报,证实了谢开言追逐叶沉渊的种种事宜。

谢飞只身站在暗沉沉的内堂里,闭眼沉思一刻,再走出大门,就变得怒不可遏。他一掌击向谢开言头顶,逼得她口吐鲜血。但她只倔强地跪立着,不说任何话。

随后,谢飞焚香从祠堂请出三道脊杖,不顾文太傅的劝阻,用严整声威唤来众弟子观摩,以儆效尤。。

先前十道沙尘棒过去,谢飞走到谢开言跟前,冷声问:“悔不悔?”

谢开言满身沙土匍匐在血水里,忍痛道:“不悔。”

中间十道铩羽棒打碎谢开言肩胛,谢飞又问:“去不去?”

谢开言咬舌保持清醒,哑声道:“必去。”

最后十记还魂棒敲击下来,她的血水淌进玉石阶板里,浸染着夹缝中生长的女菀花,随风摇曳成凄凄碧色。

谢飞沉默良久,问道:“回不回?”

谢开言痛得说不出话来,终于没有回答这第三个问题。

谢开言蹒跚走出乌衣台时,晚霞漫天,风声缱绻。她的鲜血薄如细缕流下,无声淌在街巷里的一方方石砖上,模糊了五万个镌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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