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迁诧异道:“殿下还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叶沉渊道:“你学了几年画?”
左迁羞赧:“五年。”
“画功如何?”
左迁更羞赧了:“勉强一看。”
叶沉渊将画卷递给他,冷淡说道:“再画一张出来,明早交给我。”
左迁怔忡而立,俊秀的脸上很难抑制一丝浮动的诧异之情。
叶沉渊站起身,伸袖指向金殿左上角桌案,说道:“坐在那里画。”说罢缓步离开。
左迁摸摸下颌,走到左前画案旁,抓起已经预置好的墨笔,照着花前月下图临摹起来。他画了很久,金砖又冷又硬,泛出一丝珊珊月影。宫女蘀他掌灯,侍立一旁,他过意不去,遣走所有侍从,一个人留在冷冰冰的昭明殿里画了一夜。
天明,他敷了脸,继续抖擞起精神,陪着圣意难测的主君入驻皇宫处理政务。
连续画了三个昼夜后,左迁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殿下为何要我练画?”
“怕你闲来无事。”
左迁小声应答:“我每日当值六个时辰,并不空闲。”
叶沉渊抬眼看他:“既不空闲,齐昭容再问你杂事,你就可答练习作画,无心留意他处。”
左迁细细咀嚼,终于领悟奥义,从此后,无论谁问起主君的消息,他一律守口如瓶。
☆、62想见
齐昭容拜会修谬总管,转述殿下语意。修谬手持一把铁尺,正在丈量华朝全景模型图的距离,听着齐昭容细细哽咽说完,转身道:“娘娘过急了,对待殿下当用怀柔之法。”
齐昭容皱眉:“怎么个怀柔法?”
修谬低叹:“殿下无意插手后宫之事,又允诺照看娘娘,这个便是娘娘的有利条件。殿下正在朝廷安插掣肘人物,忙于全局布置,娘娘此时辅助殿下管理好后宫才是正策。”
齐昭容咬咬红唇,泫然欲泣,意态有些委屈。
修谬一直记得昭容之姊阿曼的好处,令她委身侍奉两任国君,深觉亏待于她,因此对她的妹妹齐昭容便时刻指点,不断提携,有意扶植昭容走上太子妃之位。
太子妃之位悬空十年,迟迟未表决,就是与谢开言有关。
修谬知道个中原委。眼下谢开言也来到汴陵,这才是他深恶痛绝的事情。
当下,修谬沉吟一刻,道:“二十年前我在江湖认得一些诡家术士,待我缓几天将她们找来。殿下忙于政务,对谢氏女难免疏忽。等到时机成熟,我便令诡家控制住她,转换她的神智,让她彻底消失。”
齐昭容眼露喜色,想了想,又有些踌躇:“可是……殿下如此精明……一定能推断出来……是我和总管暗自用了手法。”
修谬转身查看全景图型,淡淡说道:“老夫虚活五十七岁,看着殿下长大,看着殿下一步步打下江山,已经很满足了。这次密谋之事如果不成,老夫自愿死在殿下面前,和娘娘无关。”
齐昭容眼睫一抖,滑落出泪水,哽咽道:“总管不必如此。”
修谬长叹一声:“殿下已经成为一个强者,有没有老夫,于他而言,区别不大。老夫死不足惜,只恨不能清光殿下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娘娘不用多言,老夫心意已决。”
左迁连画三个昼夜的花前月下图,极为熟悉画卷里的走笔及手法。临近午时,大内当值完毕,他来到太子府请示,一抹鲜丽的影子拦住了他。
李若水头戴压花小帽,穿着白貂嫩鸀袄裙,俏生生地站在栏杆之旁。
左迁照例走过去问好。
李若水却道:“听说殿下要你画了三天的画儿?”
“是。”
“什么画儿这么珍奇?”
左迁拱手答道:“平常画作而已。”
李若水无声撅起嘴:“听说那画师把昭容画得极美丽?”
左迁陪侍一旁,再不答话。句狐捏着裙角寻过来,朝左迁福了福,软语哄着李若水走远了。李若水挽着句狐的手臂,仍在絮叨说着什么:“……那画师在哪里?我一定要去瞧瞧……”
左迁等两人走远,才去了叶沉渊的书房冷香殿,向他报告这三天的情况。
“南城子民一切如常。殿下认出的那名南派画师,白天留在家里作画,临近黄昏才出来转转,也不见他与任何人有联系。”
叶沉渊着常服站在书架前,背着手巡视,一一检阅所列之物。
左迁看到桌案架栏上纤尘不染,有些诧异他的主君在关注什么。除去殿下,这座宫殿只准许四人进入,分别是他、修谬总管、花执事及清扫仆从。那名仆从还是殿下特意征录的,十年都没换过人。
叶沉渊用手指揩了下书架,拈指查看无尘垢后,才开口道:“不需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