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离二十五岁不远了。
这个年纪,身边的确是该有一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子了,只是为了热切的恋爱而存在的感情没有再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
她不可能谈一辈子的恋爱,然后再和那个人同居一辈子。
叶念边整理衣物边回想,她曾经是为了什么而喜欢林修的呢?那个时侯,在最青涩的年华里,有很多很多记忆被她刻意遗忘。
她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是她刚进入高中不久的运动会上。
她一直在体育上没有什么特长,也不是进拉拉队,结果就被拉去当裁判,给竞赛的选手计时。五千米长跑开始之前,林修班里参加这个项目的男生因为低血糖而体检不过关,不能上场,必须要换一个人去跑。刚刚过跳高复赛的林修就被班主任应推了过去。当叶念把名字和选手编号再重新登记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微笑着把她粗心写错的数字指出来。他没有抱怨被强迫跑长跑的事情,尽管他可以抱怨。
当然,那个时侯她其实也没有想过要喜欢他得。
她一直都不太容易为谁而动心。
后来下雨了了,他撑着伞站在跑道上,看着他们一个个从前面派过去,然后渐渐地,差距拉开了。跑在最前面的毫无意外是校队的国家级运动员。
最后,林修是第三个跑到终点的。
他是从那天开始喜欢上他的,虽然是暗恋,虽然那暗恋还是无疾而终。
他们的九年有一大半时间都是空白的,填补过了明确还是不能全部都填满,是她不够努力,也是她忍受不住压力而放弃。
只是有些东西,比如家庭,是她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的。
第一年,她拿着矿泉水撑着伞等在跑道的终点,五千米长跑,他是第三个到达的,全身已经湿透,不知道是被雨淋湿的还是汗湿的。当她尽自己的能力把伞举到最高的时候,他握着伞柄把伞推过来:“别光顾着遮我,你自己也淋到了。”这一刻,她怦然心动,这种感觉直击心脏。
第二年,她从陆晴手里接过烟,心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堕落,他站在身后叫了她的名字。
第三年,他们乘坐同一辆公交车,却驶去不同的地方。她以为这就是结局。
第四年,无人同她庆祝高考的胜利。她在冷气充足的图书馆电子阅览室里看老电影,jack对rose对“You jump,I jump”,可最后泰坦尼克号撞上了冰山;黑发英俊的巴特勒船长热烈地爱着那个绿色眼睛的女子斯嘉丽,可最后还是孤身回到曾经抛弃过自己的家乡……原来世事都是如此不尽如任意的。
第五年,她在孤儿院当义工,照顾有自闭症的孩子。她看着这孩子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把洋娃娃的手脚掰断,突然觉得恐慌。她想自己会不会有一日也变成和这孩子一样。
第六年,带着打工赚来的旅费,踏上了去某中部地区的志愿者之行。刚开始时的目的是带着功利的,可是最后脏兮兮地对着照相机镜头时却抑制不住笑得甜美。一位同去的学长说:叶念,我们交往行不行“。当他们开始计划将来的时候,学长却又告诉她,他们不适合,他的父母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她平静地接受。最后他却说她的性子太凉薄。到底是她天性凉薄还是现实太冷酷?
第七年,她走出象牙塔,开始在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慢慢摸索。
第八年,他们重逢。原来她还记得他,他也还记得她。
第九年,他们分享空间,分享温暖,分享喜怒哀乐,分享了所有,却不能再继续分享今后的人生。
Love would wear out。
爱是会被磨光的。
于是巴特勒船长离开了,他回到曾经驱逐过自己的家乡,离开了他深爱过的女子。那女子有一双翡翠一般的眸子,她太坚硬太独断独行。巴特勒船长说,爱是会被磨光的。他的爱已经被她的自私和顽固磨光了。
林修对她的感情也同样被磨光吧,她不想看到那一天。
叶念合上旅行箱,拉上拉链,扣起锁。
她以为这将是旅行的终点,原来只是一个停靠站而已。
停靠过了,还是要重新出发。她从来不曾停下脚步。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弱势的,所以才要比一般人付出更多努力,只有这样,才不会给别人凭心情而定的。怜悯或是轻蔑地看待她的机会。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林修这时也没有在看文件,他一抬头便看见叶念走出客房,身边还有不可能被忽视的行李箱。叶念站在客厅里和他对视,他沉默,手里的烟几乎快烧完了,才回过神来把它摁灭在烟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