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人们那样,为了招待朋友,也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清早起床去买最新鲜的食材,每一根菜叶都亲手洗净,花费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做出几道家常菜。
乔楚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受到过这般礼遇了,她放下碗筷,内心有千万感慨。
“前不久,我见过闵朗。”叶昭觉缓缓地说。
她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乔楚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轻松,她很用力地在装,装不以为意,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在店铺里盯着装修工人贴墙纸、摆桌椅时,她表现得特别活泼,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要响亮。
但是,叶昭觉默默地旁观着她,这种“云淡风轻”太不自然了。
听到闵朗的名字,乔楚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随即又问:“你洗碗还是我洗碗啊?”
见乔楚顾左右而言他,叶昭觉适时收声。
“还是你洗吧,我最烦洗碗了!”乔楚咧嘴一笑,“回头挣了钱,给你买个洗碗机,彻底解放你的双手。”
乔楚分明是不愿意提起闵朗这个人,如此叶昭觉也不好再多嘴,两人又把话题扯到了店铺上。
这一下,乔楚明显兴致高涨:“昭觉,你知道吗,你现在是小老板娘了呢!你知道有多少女生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会想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吗……前期肯定会很辛苦,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我没其他事情就会去店里帮你的忙。你看我这么漂亮,一定能为你招揽不少生意!”
叶昭觉被乔楚的热情感染得十分亢奋,转瞬之间便把儿女情长那些事通通抛之脑后。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种新奇的,认为未来充满了诸多可能性的,强而有力的力量在血液里蹿腾。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不为任何人,只为实现自己的目标去做一件事的感觉有多么好。
她第一次开始正视“自我价值”。
因而在她猛然回望从前一心为了爱情而活着的岁月时,发现了那是多么荒唐。
随着时节变迁,天亮得越来越早。
开业的那天,叶昭觉比闹钟还早醒十分钟,她精神抖擞得就像灌了好几杯黑咖啡。
她打开衣柜,挑了一件姜黄色的连身裙,再披上一件灰色的针织外套,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开始认真化妆,这是她的bigday。
涂隔离,上粉底,她的指腹轻轻地拍打着面颊,手势如同弹奏钢琴。
眼角、鼻翼、发际线这些容易被忽视的地方更要留神。
柔软的大刷子沾上散粉在空中先抖几下,然后才能上脸定妆……
这些略微生疏了的技艺,又重新派上用场。
出门时,一种说不清缘由的力量,驱使她回头深深凝视2106这个门牌号。
她上一次这样凝视它时,是刚搬进来那天,至今她还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心情,就像是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照射下来。
她笑了笑,我再也不会那么幼稚了。
她没有想到,开业这天,小店迎来的第一位客人竟然是熟人。
“我要四十个,带走,不着急,你慢慢做。”
这个声音一定在哪里听过,叶昭觉抬头一看,脑子里“嗡”的一声,脱口而出:“嘿!苏沁!”
多日不见,苏沁依然是典型的OL扮相,鱼骨辫,清淡妆容,黑白套装,高跟鞋,挽一只Prada杀手包,半是嗔怪半是嬉笑:“你真是没良心,辞职之后完全不和同事们联系。”
叶昭觉被数落得有点儿惭愧,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跟苏沁聊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不收你的钱。”
“哎哎哎,你疯了吧,四十个你都不收钱?再说了,不是我的钱……”苏沁翻了个白眼,心想叶昭觉有时候也真是够蠢的,“齐唐派我来的。”
叶昭觉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如果不是齐唐的意思,苏沁怎么会知道自己开店的事。
这么一想,她忽然扭捏起来:“这样……不太好吧?”
“你干吗停下来呀?全公司的人都等着我呢。”苏沁“啧”了一声,配合着跺了一下脚,“你打开门做生意,难不成还要挑客人吗?”说罢,她拉过一张椅子,大摇大摆地坐下来,十足的监工派头,“不准发呆,快点干活儿。”
齐唐猜得一点儿都没错,叶昭觉果然想要推脱。
幸好齐唐事先叮嘱了她,不管叶昭觉怎么样,一定要把这四十个饭团烧买回来。
苏沁记得齐唐在办公室里重复着强调了好几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收钱,她要是不肯,你直接揍她都行。”
临走之前,齐唐又补充了一句:“大家的午餐就拜托你了,要是买不回来……这么多人,都归你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