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后,闵安恨不得将温什全身扒开查验一遍,看看他到底是哪根筋出了毛病。管家见她脸色不善,连忙护住突发傻的温什,哭嚷着说:“我家老爷跟着大人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变成这个模样,大人能逃得了罪责吗?不是大人钦点我家老爷去巡山,我家老爷能落到这种田地?怨就怨我家老爷心软,一个劲的跟着大人,又没寻到好东家得个福荫,这才被人坑了,连苦都说不出来……”
闵安在管家字字句句的控诉中败下阵来,她细心查看温什脑后,摸到一处鼓起来的血包,向管家解释道:“你家老爷命大不死本是好事,可惜不走运,从山上掉下来时磕着了头,把脑子磕坏了。”
管家看看坐在毡子上缠着头咽粥的温什,再看看一脸不以为然的闵安,心酸劲一起,又抹起老泪来。“那老爷为什么只认定大人做娘亲?”
闵安嗤笑:“我怎知道,平日里他骂我倒是起劲,没想到一发傻,竟黏着我不放。”她隐约觉得,温什错认她的理由,与新孵出的小鸡认定第一眼见到的家禽为母鸡是一样的道理,只是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太过奇异,缺乏印证,她也没法说出口。
两个时辰后,被耽搁了工夫的闵安来不及回司衙配置解药,径直去了格龙的总兵府。吴仁接到闵安的口信,也急匆匆朝总兵府里赶。
府里戒备森严,气氛压抑。
闵安留在客房里睡了半宿,晨起食用过早膳,迟迟没与格龙、李培南会到面。她暗觉惊异,询问端茶倒水的婢女,竟听到了一件奇事。
早起时,小姐柔然在密闭的庄院里失踪了,琉璃楼四周都是好好的,未突发异情,她整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大额吉本来靠着家族之力与女儿的娇宠地位在府里得势,现在苗蜡族被剿灭、女儿失踪,她一下子倒了势,哪肯好相与的,在府里大肆打人放火,闹得鸡飞狗跳,甚至一度冲到李培南面前,叫骂他害了柔然,简直要拿出拼命的架势来。
格龙怕惊扰了贵客,连忙请得李培南去偏院落脚,又将大额吉软禁了起来。
闵安听到这里,摆出原先曾有的“芝麻道仙”架子,不准仆从通传,径直闯去了偏院。
格龙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副慌张模样,还在问:“公子再仔细想想,柔然平时对你说过什么离奇话没有,说她要去哪里玩耍之类的?”
李培南的回复千篇一律:“没有。”
见他淡然,格龙又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又不见了,公子怎能安生坐在这里,没一点心急意?”
李培南从容答道:“我能帮忙找小姐,却不便插手兵总家事。”
格龙把手一挥:“柔然就是我家最大的事儿,公子脱不了干系,赶紧想想办法,替我找回来吧。”
“若我找回,兵总需应允我一件事。”
格龙皱眉:“又是什么事?”
“推却保护柔然一年的差事。”
“为什么?”
“我已应允过内子,不得与柔然往来过密。”
格龙惊异:“公子已娶妻?”
李培南笑道:“早已定亲,未曾迎娶进门。”
格龙连连啧嘴:“这可不好,柔然要是知道了,又得不依不饶地闹。”
李培南见话意已说清,起身拱拱手,再不开口。门外偷听许久的闵安忙不迭地走进来,朝着格龙施礼:“下官不请自来,还望兵总恕罪。”
格龙简直喜出望外:“道仙说到哪里去了,用八抬轿子请你来,还怕请不动咧。”
有了格龙的尊崇与支持,闵安行走在总兵府里调查柔然失踪一事,显得便利多了。既然李培南不便插手府里的事务,那么就由她这个顶着道仙之名的按察使来接手,倒也是名正言顺。
李培南怕闵安有闪失,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乐得她一直使唤他做事,还公事公办地向他询问证词。
李培南的回答依然掷地有声。“我没见过柔然,这次回总兵府,忙于布置讨伐苗蜡事务,并未与她搭上话。”
是以大额吉控诉的,由他引出柔然再劫走柔然的做法,缺乏施行时间。
闵安考虑到要平息总兵府的惶恐心,给格龙一个正大光明的交代,不得不采用官场上通行的规矩,先审问李培南,再准予大额吉出面申诉她的主张。
堂审设置在客厅内,相关人员到场。
大额吉说:“大家都说李公子待柔然亲厚,不可能劫走她,我认这个理。但是,你们也别忘了,柔然是见他不着,才次次私闯出去,被老爷关进院子里的!谁能担保,这次不是柔然要见他,才想着法儿逃出去的?所以说来说去,他的责任最大,问他要人哪还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