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他以为他只是帮温知返查清李培南谋反一事的线索。
他去了桃花峡,死在另一个温家人温什的肆业前。
温什早起巡视完了采蜜场,正在教训一众帮工、武丁不得滥用武力处置偷蜜贼时,庄民来报,说庄前又死了一名外来人丁,看衣着与腰牌,应是营里的军官。
温什认出仆地侧卧的尸身,竟是朝廷里以前的大官彭因新,心里直叫晦气。他本想逃,可又舍不得到手的肆业及财富,思前想后一阵,他觉得还是走“私了”的路子行贿闵安较为妥当。
毕竟在庄前死了一个朝廷命官,他这个事主哪能很便利地脱开身去。
闵安看见派出的人带着满箱子的白银回来,连温家的管家也跟着一起来了,含笑问了一句:“温绅今日如此爽快捐出银子,难道是又出了什么麻烦事么?”
一语中的,也是一语成谮。
管家请闵安去了僻静处,细细说了温什的烦心事。闵安听后说道:“唔,你家老爷的烦心事恰巧与我是同一桩,都出在彭千户身上,所以少不得要让我去看一看的。”她笑纳了温什进献的白银,依然带着一队人赶去桃花峡,让跟在身后的管家心里恨得痒痒的:“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做官的也是一般黑,看她白拿了老爷的银子,竟不给老爷消灾。”
管家自然不知道,这一场灾害可是大了,先引起了司衙里的惊疑,后又惊动了各路人马。
彭因新的尸身倒在桃花溪前,伸出的右手指向了一处小山包,眼睛也望向了那处,至死都未阖上双目。温什怕吃官司,在未得到司衙的回复之前,很明智地保护住了现场,给仵作的检验提供了便利之机。
竹障外,闵安看着仵作做事,又细心观察了四处的境况。一片浓密的花林内,飘出香甜的蜂蜜味,引得几只体大背高的蜂子扑着翅膀飞了进去。
那些蜂子个头有点大,生得白翅黑背,闵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唤同行的巡检去抓来了一只。她把蜂子兜在网里细细查看,越发肯定,眼前的这一只就是以前曾在白木郡碰见过的毒蜂子。
那时她去白木郡公干,巧遇朱沐嗣,朱沐嗣向她讲明白翅黑背蜂子的毒狠,替她做了一身护甲,陪她进洞探查毒源。她听到他的提醒,处处小心,不沾上蜂子留下的白灰香粉,由此也避开了蜂子的毒迹。
可是眼下的彭因新好巧不巧倒在这里,难道是被蜂子毒死的?闵安站得远,并不能对彭因新的死因一目了然,趁着仵作检验尸身的间隙,她回头问温什:“温家采蜜场里为何饲养这种毒蜂?”
温什一听毒字,心知麻烦大了,忙不迭跑过来细细看了闵安手里网住的蜂子,说道:“小娘……大人可不能信口开河吓煞本绅的,本绅的庄子从来不养外来品种。”
闵安掠他一眼:“好好说话!”
温什站直了身子利索说道:“不是我家的,只能是外面飞来的野种,一月前我巡庄时,还没见过它。”他冲着闵安抬抬手:“大人听明白了吧?”
闵安向他摆摆手:“走远些,身上甜香味儿太冲,我自然听得懂你的话。”
不就是摆脱他自己坑害人的嫌疑么,他的算盘倒是打得响,就要看她是否乐意成全了。
温什实则是不愿意靠近闵安身的,因为一见她面,他总要倒霉。可他看见闵安嘴边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下觉得不妥,又认命地走了过去,扯住她的衣袖在一旁低语:“看在世子面上,你要帮我这一回。”
闵安也低声:“事关官员性命,我帮不了。”
“你想要多少银子,开个价。”
“今天这桩案子跟前面偷蜜的那桩不一样,官员暴毙需上报,哪能随便瞒下。”
“一千两。”
闵安冷嗤:“我只是代行左州,还得听上面的,做不了主呐。”
“两千两。”
“表章上奏回去,朝廷才能再派一名千户下来,当真做不得半分假。”
“三千两。”
闵安还待开口,温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牙说:“只有三千两了,要不要?小娘皮再推挡,小爷我就不奉陪了,大不了撕开脸闹到太后跟前去!”
闵安从容一笑:“成交。”
温什满手触到闵安官服料子的轻软,又闻到一阵清淡衣香,嘀咕着说:“小娘皮真是个女人么,穿上一身狗皮倒是像模像样了,以前下手那样狠,差点踢断了小爷的命根。”他丢下闵安的手腕,还在她的肩衣处擦了擦,想擦去满手的软腻感。
巡检喝道:“大胆!竟敢对臬司大人无礼!想吃棒子么!”
温什冷笑:“你又算哪根葱,小爷由得你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