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仁咧嘴笑道:“你不怕成亲后世子来找你的晦气?”横竖左右无人,他就把话挑明了说。
闵安坐在小木凳上,用手杵着脸,皱着眉回答:“成了亲就是夫家的人,他没道理还来寻我的晦气。”
吴仁一叹:“我见世子做事,从小就没讲过道理,就怕你这一桩,也坏在他手里。”
闵安听不得师父的苦话,嚷了起来:“师父这么多门路,难道还没一个对付跋扈世子爷的法子?他若是坏了我的婚事,师父要给我撑腰,将他打回去!”
吴仁将手中的斧子朝木桩上一劈,放稳当了,磨磨手掌说:“乖徒儿说得对!师父真是老糊涂了!”
闵安露出稍稍轻松的笑容来。
玄序外出一趟,用暗法联络到了本家人朱八,细细吩咐他极多事情。玄序最担忧的一件事,莫过于外人的干预,所以他多留了心眼,找来帮手提前准备相关事宜。
“婚事要是成了,你就回寨子里去,向我父亲禀明一声;婚事要是不成,你又没找到我,就速速去搬救兵,来昌平府打听准有消息。”
朱八记着玄序的嘱咐,领命而去。
玄序去成衣铺取了礼服,想了想,回头又买上许多彩缎锦帛、米面糕点、果品奶酪、药材皮革,一担担地朝宅院里送。挑夫一趟趟地进出,不多时就将厅堂塞满。
花翠买好花烛红线等杂物回来,没地方落脚,又赶着收拾院子。
吉时终于来到。
玄序穿好红纱单衣、黑靴子,先在院外石桌上焚香拜礼,意为拜祭朱肆名义上的祖宗,他领了奉承宗庙的命令,可以进门迎娶娘子了。
婚嫁都在一所宅院里,礼节免不了简单,可是玄序依照古礼,三步一叩首,显露出了诚意。吴仁与花翠站在大堂供桌两旁,另有聘请的婶娘从厢房里牵出了新娘子闵安。
闵安穿着深色大袖外袍、素纱内裙,头戴博鬓,缀满了金银珠玉、花钗簪笄,通身亮灿灿的光彩照得她的颜容十分动人。她抿嘴轻笑,手持喜带的一端,轻轻移步朝玄序走去。
玄序接过喜带的另一端,紧紧持在手里,与闵安并肩而立,朝着供桌上的朱家牌位一拜。牌位上,自然也写着朱肆家双亲的名讳。
拜过双亲之后,便是拜见吴仁。吴仁笑得合不拢嘴,连忙伸手虚扶两位新人。
第三拜是夫妻对拜。一根喜带连着静静凝望的一对新人,均是喜上眉色。他们本要低头,相互拜见对方,宅院门外突然响起一声大喝,随即传来急匆匆的声音:“慢着!本官掌握一郡平安,民生全赖本官做主!你们这家人,胆大包天,来本官郡子竟然不向衙门提请,封函题上婚书就以为可以成亲了吗?”
玄序持着喜带已经低头拜了下去,闵安听见婚书两字,心里一惊,却是抬起了头。玄序低声说:“拜完就礼成,娘子快拜。”闵安依着玄序的话,再要向他低头行礼,牧野郡的长官已经两三步冲了过来,伸手一拉,将喜带抢了过去,也使得闵安的第三拜失去了准头。
玄序皱了皱眉,心里隐隐不喜。他本来就是耳聪目明之人,来一处地方落脚,必先打点关系,本郡的官吏自然已经收到了他的赠礼。长官既然收了礼金,在衙门里口头应允过婚事有效,这时却冲出来坏了他的拜堂礼仪,自然要让他警觉起来。
被扯到一旁的闵安,心底也有惊疑不定的考虑。她曾向萧知情讨要过一张未落名姓的婚书,得到萧知情的准许,萧知情留在行馆时,就差人将婚书备好了,再托户房书吏转交给她。她拿到婚书,当即写上自己及朱肆的名姓,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忍不住盘算着后面的婚事来。
户房不知婚书上的一对新人是谁,自然也不能向双方家主道声喜,在宣化坊上张贴纸文宣告婚事。可是,闵安的户籍已经落进了世子府里,并在李培南名下,尽管她前前后后奔走了几次,昌平府都拒绝替她改迁出来。
因此,她的家主就变成了李培南,依照华朝婚礼成令,她必须向李培南申请婚事,得到他的准许后,婚书才能奏效。
闵安吞吞吐吐向玄序说过婚书上的难处,只推说以前的主家把持住了她的户籍,不轻易放她落回平民身,闭口不敢提李培南的事。玄序隐隐猜到了李培南的意思,也不点破闵安的话,答复她让他去想办法。
玄序由此再进郡衙,送给郡官一批银子,获得他的首肯,才定下吉时举行婚礼。
没想到郡官好巧不巧冲了进来,阻挡的借口就是婚书不奏效。他在喜堂上说得极为清楚:“本官托人查过府衙里的文册,闵家小娘子出自世子府,未获得主人勾批的礼函就跑到郡子里成亲,事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