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天她对他的不闻不问,想来是真的不在乎,而非是欲擒故纵。
可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既然宇文长乐已经对他没有兴趣了,却为什么还要拿宇文碧柔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
以前的宇文长乐是个很简单的女人,一眼就能看穿心思。
现在的宇文长乐却给人一种十分神秘的感觉,无论他如何琢磨,都无法猜透她的意图。
即是猜不透,唐扶歌便就不再揣度,直接开口问她。
“七小姐找我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宇文长乐微弯眉梢,妩媚一笑,轻轻抖了一下袖子,从贵妃榻上起了身,尔后款步走到唐扶歌的身前,伸手挑起了他的下颚。
明明她的个子要比他矮上许多,可是她看他的样子,却像是在俯视他。
“唐扶歌,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人……很讨厌?”
唐扶歌垂眸,看着她,没有回答。
宇文长乐转而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眼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浓,越来越看不明白。
“本小姐很少讨厌人,看不顺眼的,直接就一脚踹开了,可是你……本小姐怎么看都不顺眼,却又不舍得踹开,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一束白光,是非曲直,都撇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点也不偏袒徇私,看似多情,实则最是无情。”
唐扶歌听着她说,没有否认,因为她说得并没有错。
柔软温热的指腹顺着他的脸颊缓缓下移,丝滑的触感在白皙的肌肤上激起微微的颤栗,直到五指游走至喉心的位置,毫无预兆地陡然攥紧,唐扶歌猝不及防,轻咳了一声,却是没有抬手去阻止她,甚至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宇文长乐半眯着凤眼,指尖的力道一寸寸地收紧。
“坦白来说,你这种人……是活不久的。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是肮脏的,晦暗的,根本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自然……也就没有绝对的白。你要当那束光,对大家而言可是刺眼得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将你拉下地狱,一起沉沦,一起堕落,看一看白到了极致的你,在堕落之后,是不是会黑到极致?”
说到最后,宇文长乐便就松了手,清丽的眼眸中倒映着唐扶歌脖子上醒目的五指红印,如同烙在上面的一般。
唐扶歌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
“所以……七小姐是打算将我拉下地狱么?”
“不不不,用不着本小姐出手,你迟早会摔下云端,本小姐只要看着就好了。”
“那你今日找我来……?”
“本小姐只是觉得你碍眼,所以想要折磨你一番,以发泄心中的不快,好让你知道……将别人当做空气视若无睹,是一件非常没有礼貌的事情。”
闻言,唐扶歌却是不为所动。
“如果七小姐是想在下服软的话,恐怕是要失望了,比起七小姐以前的劣迹斑斑,在下仅仅是不待见你,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所以……在下不会向七小姐道歉。”
“是吗?”见他说得信誓旦旦,宇文长乐哂然浅笑,不以为然,“那本小姐就只能希望你的坚持始终不变,等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也还能问心无愧地将刚才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说着,宇文长乐不再多费唇舌,返身躺回了贵妃榻上,下令道。
“让映儿进来!”
很快,映儿就被合欢带进了屋子。
一抬眼见到唐扶歌,映儿到底是有些心虚,可是她很清楚,唐扶歌是个讲道理的,七小姐却不是!眼下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如果一不小心得罪了七小姐,对方肯定不会轻饶了她!
没想到映儿会出现在宇文长乐的屋子里,唐扶歌神色微变,不久前才压下去的怒气又簌簌窜了上来,声音随之拔高了三分。
“九小姐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啧啧……唐少爷,本小姐真是看不起你!你要是真的这么在乎她,那就不该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你很清楚……倘若你出手,未必救不了她。可是你没有,你选择了冷眼旁观,为了你自以为是的道义!那么那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为她生气?为她伸张正义?而且……你又凭什么肯定,是本小姐不愿意放过她,而不是她不肯放过本小姐?!”
宇文长乐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她的手是染血的,不仅有恶人的血,也有好人的血,不仅有强者的血,也有弱者的血。
她的世界是残酷的,所以看到唐扶歌将事情一分为二,白即是白,黑即是黑,她会觉得很可笑。
如果按照他那样的标准,那么大家都可以去死了,没有几个人有资格活着,哪怕她曾经活得那么艰难,一步一步地从最底下杀上巅峰,一次又一次地用罪恶的血来铺就属于她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