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冉本便一骑列于孜军营的最前面,跟着队伍翻身上马,随大队策马相追,向南而行。四周龙旗卷扬,尘土漫天,铠甲擦响,她回头,极目远望,高大巍峨的城门已渐渐消失在滚滚的黄尘之中。
虽则大军早已奔赴边关,然而孜军营一行却还是风餐露宿一点也不敢耽搁,行得极快。对麟的战争早已小规模打响,一路不断有战报从各路送达凤瑛军帐,蔺琦墨于凤瑛也常常秉烛夜谈。
两人似是都有意不让罄冉牵连进战场中,虽是将她带了来,可却从未邀她进入主帐罄冉便一下子闲了下来,每日无所事事,只看着他们相谈甚欢,怨念着自己的女儿身。
这日兵行角柳坡,天色已晚,又赶路两日,兵士们早已疲累。蔺琦墨下令在山坡下扎营起灶,一晃便又向主帐而去。
罄冉忙瞅准时机大步跟上,至帐前一把夺过小兵手中拎着的铜壶,尾随蔺琦墨便到了帐前。蔺琦墨余光自是早已留意到了她,岂能不知她的心思,他唇角微微勾起笑容,脚步却越发得快,掀了帐幕便欲跨进营帐。
罄冉见他分明就看到了自己,却又这么无视,心头一急,忙大步拉了他的衣袖。蔺琦墨一脸茫然的回头,迎上罄冉期盼的眼眸,他夸张的睁了睁眼眸,惊疑道。
“怎么还不去睡?到这里做什么?”
“你们渴吧?我送茶来了。”罄冉忙拎起手中铜壶微微一晃,冲蔺琦墨再次讨好一笑。
蔺琦墨从未见过她如此姿态,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和俏皮。他的眼中有笑意闪过,却一个海底捞月夺过了罄冉手中铜壶,轻声道:“冉儿有心了,快回去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他说罢,转身便入了营帐,察觉到身后罄冉怨怼的目光,和她轻微的跺脚声,蔺琦墨肩头耸动几下。将夺来的铜壶背于身后,不再逗弄她,轻轻的摇晃了几下。
罄冉愤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见他如此,知被戏弄,气闷的嘟嘴,复又一乐,忙轻步入了营帐,自他负于身后的手中接过摇晃的铜壶,弯唇一笑。
帐中灯火通亮,凤瑛正盘膝坐于榻上,俯身盯着摊开的地图,手指顺着图上红线标着的沟壑慢慢移动着。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只朗声笑道。
“四郎这份图果真要详尽的多,我观月儿山并非无处可破,虽说天险陡峻,又有交越关遏山道而守,但这月儿山谷中水源皆引自一处……”
“月儿山的水源都来自西谷雪岭积水,现在恰逢干季,想要掐断水源却也不难。只是这交越关护具险关,易守难攻,又是南北相通的要道。若是将对方逼急了,其自毁交越关,纵使我军顺利通过月儿山,到时候大军军粮自此通过,遭敌方堵截的机会可就大了,防不胜防啊。”
蔺琦墨一面脱下军靴,上了榻,盘膝而坐,一面接过凤瑛的话头沉声道。
凤瑛眉宇微蹙,点头道:“四郎所言不无道理,军粮关乎要害,看来这月儿山只能缓攻,急不得。”
罄冉也不打扰他们,拎着铜壶,将茶杯洗好,斟上茶,奉于凤瑛。
凤瑛似是心思都放在图上,并未留意,随手接过茶盏凑近薄唇,蓦然手微微一抖,猛地抬头看向罄冉。
这些日子虽是同在军营,但是两人并未近距离接触过,算起来这是自罄冉离开皇宫后两人第一次正面相对。罄冉见他未曾留意自己,本已松了口气,奈何他忽而又抬头目光灼灼盯向她。
罄冉倒水的手顿时失了分寸,两滴水溅出茶盏落在手指上,滚烫的顿时便起了两点红色,她本能抬手,禁不住蹙了眉。
蔺琦墨本也注目于地图上,听闻她清浅的吸气声,扭头望来,俊眉微蹙。抬手便拿过她执着的铜壶,薄责道:“怎么不小心些!行了,想听便上榻老实坐着,这些事用不着你来。”
他说着将茶盏填满,推向桌案里侧,示意罄冉上榻。余光见凤瑛并未反对,罄冉忙低着头脱下鞋子,爬上榻便端端正正坐了下来。见蔺琦墨去拉榻上叠着的锦被,罄冉忙自己取过,压在了腿上。
自始至终都能感觉凤瑛落在身上的犹如实质目光,余光下他拿着茶盏的手似是几番用力,骨节分明。
蔺琦墨却仿无所觉,给罄冉压好被子,这才笑着回头看向凤瑛,道:“子恪也不必心急,月儿山虽是险峻,然其于关、原两城互成犄角,向来一方有难,三方皆有所动。关城防守一向松弛,只要拿下此处,再发兵原城,原城定会向交越关发出求助,将关中兵勇调出月儿山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其中还需细细筹谋,此事不急。倒是这江州的攻势不能再缓了,若是六月不能兵行斐江,只怕汛期一到,想突过江去就难如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