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説罢不再看那些面色铁青的大臣,转而迎上凤瑛黑沉的双眸。
凤瑛唇际依旧有笑,目光沉沉盯着殿中丰神飘洒,侃侃而论的罄冉,心中已是翻起了巨浪。
对于旌国的清华君他早已是关注久已,这一年多来,他的书房有一架书案便是关于此人在旌国朝堂的言行记录。他早知此人是当今奇才,呈于旌国的不少谋略,治国之道,皆让人惊赞不已。尤其便是那道请奏科举的奏疏,更可谓是惊世之举。
岁旌国春闱之举仍未施行,只是颁下诏书,未知其效。但是凭借他的谋识,早知此举之妙,有意效仿旌国。方才听了罄冉一番言辞,他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至于满朝文武,他们心中怎么想,凤瑛是心知肚明。正如旌帝在颁诏前会遇到满朝阻扰一般,这些朝臣们的私心,他岂能不知?!
所以当罄冉目光看过去时,凤瑛缓缓一笑,望向马大人,道:“爱卿之贤朕岂会不知?!爱卿有无私心,朕説了算,自然不是他人能够离间的。再者,易大人方才也绝不是离间我朝臣,朕看她只是在据理力争而已嘛,只是言辞失之尖锐。易大人是我青国的贵客,朕看爱卿就莫做计较了,如何?”
皇帝都这般説了,那马大人自是不敢再言,冲凤瑛诚惶诚恐的一拜,道:“老臣谢陛下信任。”
狄飒也一直面有沉思,紧紧盯着罄冉。听到凤瑛的话,他身子微动,目光沉浮几下,望了望凤瑛,才缓缓垂眸拿起了案上酒盏。
“易大人一翻阔论,真是让老夫眼界大开。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若是兴科举真比举荐制好,为何会遭到旌国满朝非议,会引得百官不惜罢朝弃官而扰?!何况自朝廷颁发科举政令之后,非但不见各地官员百姓拥戴,反而出了多起学子们罢学的事件,为何?!”
微显苍老而稳重的声音响起,罄冉回头,却见崔明礼起身説着,苍老的面上满是温和的笑意,倒似在和晚辈慈爱闲谈。
罄冉不免心中一笑,老狐狸耐不住了。看来方才凤瑛的态度已经让这老狐狸察觉出了端倪,再也按耐不住了。
她忙快行几步,躬身深深地施了个礼,道:“崔老前辈所著《观书》乃是世之学子必要拜读的经典。夫子给易青上第一堂课,教的便是前辈之礼学之篇。易青虽无幸拜在前辈门下,但是前辈却也是易青的夫子。易青当不得前辈如此礼遇,前辈快快请坐。”
她见崔明礼扶须落座,这才笑道:“古往今来,凡治国宏论,无不是除旧革新,废一举而兴一举岂是一日之功,岂能立竿见影?如体之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待其腑脏调和,体形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则病根尽去,人得全生也。兴此科举依然,需得缓缓图之,慢慢见效。何况前辈所言夸大了,旌国满朝力主此举的朝臣大有人在,如翼王殿下,王护大人,张舒大人,岑本初大人......等等。何况前辈只知道各郡学子罢课,却不知道寒门子弟之欢呼,更不知百姓对此举的评价。此科举为无数士子文人走向达官显贵铺设了一条金灿灿的路,贫寒子弟,历经十年寒窗之苦,最后一张考卷定终身,换得光宗耀祖一步登天的锦绣前程。何况,此举也能使国家更加安定。上品无寒门的举荐制容易激化社会矛盾,科举则是解决此问题的一种重要方法。毕竟能当官,谁还去造反?而文武人才通过科举一跃龙门,成为天子门生,自然更会效忠天子。一举几得,何乐而不为?”
罄冉心知崔明礼乃是凤瑛手下第一重臣,崔氏一门在青国更是首屈一指的氏族大家,仅次于皇族。前几番凤瑛任命寒门入仕,尤属他反对的最为激烈。乃是青国朝臣的领导人,此番她若不难倒他,便无法服众。凤瑛让她顺服朝臣,实则指的是崔明礼这老骨头。
念到此处,罄冉忽而转身看向凤瑛,扬声道:“何况对呀君王来説,科举制要大大好过举荐制。科举取士最后乃圣上钦点,入仕之人皆称天子门生。这些人无不对天子感恩戴德,而举荐制,却免不了有些大臣借机培养自己势力,扶植党羽,从而形成徒讲交游,不重实学,甚至拜门奔竞,贿赂嘱托之行。而便是录取了有才之士,其对皇上却也未必衷心,他们不觉得是皇上给了他们做官的机会,反而只感激那些举荐其的官员。易青便听説这各国的官员们还分什么‘张仕’;‘李仕’诸如此类,在朝这些人自是因着同一个‘姓’而拧成一股绳,遇事先去请教自己的先生。哎,如此这般,长期下去岂不是要坏了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