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罄冉推门而出,一场秋雨一场寒,眼见树叶纷纷落入泥土,天气又阴冷了几分,冬日已经瞬息而致,她挑唇一笑,似是在嘲讽老天爷的冷情多变。
正欲迈步回府,眼前墨色一闪,凤瑛迈着舒缓的步子进了庭院,寒风吹起他的袍角,落叶卷飞,他踏叶而来,面上依旧是晴朗如风的笑。映着天际的夕阳,整个人越发文若洗玉。
这厮一早随郡守出去,那郡守又连连相邀他入住驿馆,罄冉本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如今猛然见到他却是微微一愣。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辉,冉冉好兴致,”
凤瑛笑着道,目光点点幽深笼罩在罄冉身上。他这般目光让罄冉莫名想到昨夜的一幕,眉宇微蹙,却见西房房门被大力推开,红影一闪,君儿已是满脸兴奋奔了出来。
“凤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人家的手臂都受伤了,你也不关心一下,早上醒来不见凤哥哥还以为你又抛下人家走了呢。”
凤瑛见君儿要扑上自己的手臂,借着抬臂捋发的动作避过,笑着道:“怎会,昨日死了那么多人,凤某这不是有正事要忙嘛。怠慢了君儿,可真是凤某的过错。”
君儿听他这般说,再见他目光含笑,只觉心头一甜,在他柔若清风的目光下不免红了双颊。
“凤哥哥,我的樱哥儿呢?怎么没有见到它啊,我这些日子没有它在身边都睡不着觉呢。”
凤瑛笑容稍减,面有难色,半晌才蹙眉道:“君儿,凤哥哥对不住你,樱哥儿……被歹人杀了。凤哥哥回京一定再补上你一只一模一样的,可好?”
罄冉倚在门上挑眉看着这一幕,不免都要为凤瑛的做戏喝彩了。她分明看到凤瑛眸底的不耐,只是却不知道这少女是何等身份,竟能让凤瑛这样的人如此费心对待。
眼见凤瑛软语哄着那君儿,而君儿已是泪水涟涟,罄冉想起那日凤瑛故意挑明樱雀肉一声,让她心中不畅的事。再听他讲自己说成歹人,罄冉不免轻勾唇角,冷笑一声。
“鹦哥儿?不就是昨日吃掉的那只樱雀鸟嘛,清蒸的呢,味道还真不错。”
罄冉说罢,眼见凤瑛微沉着面容扫向自己,她挑衅的扬了扬下巴。转身回房,君儿惊叫哭喊声适时在身后响起,罄冉不免心情舒畅,关门间却看到凤瑛面容清冷的对那君儿淡声道。
“回京后本王定会遣人陪送君主几只樱雀鸟,那只已经死了,君主是不是要本网亲往郡王府负荆请罪才算满意?”
罄冉将门关好,眼底划过凤瑛冷淡而俊面和君儿惊慌失措的笑脸,不免心中懊悔。那君儿看上去只是个天真不识世事的小姑娘,却不想自己的一句话未能令凤瑛如何,怕是到让这姑娘伤透了心呢。
当清雪初落,大队也到了耀国的边关重镇露州,露州乃是耀国有名的鱼米之乡,物产丰庶,民多商贾。这日十二月初三,正是露州每逢三、九之日的集市。
罄冉坐于马车上,亦能感受到城中的繁华热闹。身在马车另一侧的耀国录郡王之女陆悦君更是一脸兴奋,不停掀开车帘望向车外。还不时回头冲凤瑛笑语。
“凤哥哥,你看那边,是不是在玩杂耍。”
“凤哥哥,那个泥捏的小人是不是很好玩?年前父王给我买了好几个哦。”
……
陆悦君每每回头,凤瑛都回以淡笑,一派温润。他偶尔会望向冷淡坐于一旁的罄冉,目光深含探究,罄冉却也不甚在意,每每亦回之淡笑。这些日子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常常只有陆悦君不停说话。
相处数日,罄冉发现这陆悦君甚为单纯,乃是耀国录郡王的幺女。那录郡王手握重兵,是耀国首屈一指的异姓王,祖上曾得耀国王氏恩典,如今夹在皇权和凤瑛之间,却一直保持中立,也难怪凤瑛对陆悦君多有敷衍。
可陆悦君却是一门心思泼在·扑在了凤瑛身上,处处体贴,事事讨好。这次更是偷跑出来到战国寻找凤瑛,往往凤瑛一句温语便能让她高兴一天。罄冉不免暗生感叹,只觉得凤瑛利用一个小姑娘的痴情达到目的,未免太过不择手段。
可她却也亲眼看到,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官员争相将闺女引荐给凤瑛,各种理由稀奇古怪,只要能让女儿在凤瑛面前露露面,真真是什么办法都想来。
罄冉一时讥嘲,这整个耀国,不知有多少如陆悦君这样的女子便被他春风般温雅风流的外表欺骗,有多少女子痴了心,中了蛊,而他便冷眼任她们痴,任她们狂。真不知该说凤瑛无情,还是该骂那么多女子瞎眼。
马车要要行出露州城,再向东行,没多久便行至一处山涧。惨淡的东阳在东方厚厚的云层中若隐若现,转瞬间又被雾气遮没,寒风刮来钻入脖颈和衣袖,罄冉却不觉得冷,兀自依靠车窗望着外面的风景。寒风吹起她鬓边的长发,越发显得面容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