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说,辉月阁的那个阮青玄肯定讨厌我,今天又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祁月拉住对方的手,一面抱怨,“你看过她面纱后面的那张脸吗?全是横七竖八的疤,好可怕。”
“是么。”少女淡淡地回应,“阮师姊快是辉月阁主了,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罢?”
“我想她也不希罕流韶阁,听说流韶阁主都是武功最差的那一个。”她的脸色暗淡了一下,“不过没关系,我们那么努力,一定不会叫人看不起的对不对?”
可是流韶阁主的位置只有一个。
许敛宁远远地看着两个人亲热地腻在一起说话笑闹,有点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即使知道这时候的情谊多半是虚假,可心里有块地方还是希望其中多少有几分真心。
然而其他的孩子这时候在做什么?武当门下的弟子这时候又在做什么?
她不会知道的,就像那个武当长大的、年纪彷佛的女子永远不会懂得自己的冷漠无情。那种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心情她也不会知道。
自己境遇尚且不圆满,为何还要伤害自己来成全别人?
天空开始落雪了,大片大片,不若江南的那么细腻。
她慢慢沿着碎石小径走着,渐渐的,可以看见前面华美的阁楼,竟是走到辉月阁了。周围的空气浮动着淡香,一片梅影中依稀可见那个高挑的、熟悉的身影,听她浅笑着吟道:“数萼初含雪……”
……逆风如解意。许敛宁站在后面,挪不开步子。伊人已成白骨,她可不可以留在这里静静地回味咀嚼最后的一片残影?
阮青玄突然回头,语气还是带着笑,却有些冷意:“是谁在后面?”
她直觉想走过去,可还是克制住。之前的教训很深刻,若是再出一点差池,只怕这一辈子都要困死在心魔阵里。可是内心有隐隐觉得,若是困在这样的幻象中,是不是也很好?
女孩缓缓地从后面走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阮青玄。阮青玄轻轻一笑,风致万千:“小师妹,这个送给你。”她伸出手,手中赫然是一枝梅花。
许敛宁站在梅树下静静地看着,飞雪扑到她身上,衣衫都结了冰,也不愿走开半步。只怕以后再看不见。可惜她们说了一阵子话,还是分别了。
许敛宁跟在少年时候的自己往流韶阁走。
隔着窗子,她看见祁月端来了几盘糕点,淡红的玫瑰糕、雪白的云片糕、淡黄的松花糕。少年时候的自己坐在床边,并没有吃。
其实这时候她已经试毒很久了,只要不是珍奇的毒,根本伤不到她,但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差池。
祁月走了,少女也没有动,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果然,不多久祁月就回来了,肩上插着一枚透明的形状像是碎玉的暗器。玄冰魄痕的暗器功夫还只有快继承辉月阁主的阮青玄会。她的脸色好苍白,身体也微微发抖,似乎受到什么惊吓:“敛宁,阮青玄那个贱人真的要杀我!”
少女站起身,动作轻缓地替祁月取出了肩上的暗器,取的时候看似无意地在指尖上一划。祁月看了一眼她拿来的金创药,笑了笑:“这点伤,何必这么麻烦。”她瞥了一眼没有动过的糕点,嘴一撅有点不乐意:“敛宁,我带的点心不好吃吗?”
她将金创药放回药箱,缓颜一笑:“好啊,我吃吃看。”拿起一块薄薄的玫瑰糕,一口一口在祁月的注视下全部吃完。许敛宁看着她们对坐的情形,心思百转,她们都还是孩子,却学着这样步步为营地算计。
那时候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是在等着祁月突然挥手打落自己手中的糕点说不要吃了,还是,隐约期待着终于有这么个机会可以除去比自己武功要强得多的人?
里面的人终于吃完了糕点,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突然,祁月站起身,语气惊讶到极点:“敛宁,你怎么了?不舒服?”那么不可置信的语气,却还是流露出几分兴奋。
“没什么,有点不舒服,大概刚才在外面染了风寒。”声音微弱地回应着,指尖的一点血珠刚刚凝固。
“……不是风寒。”祁月的表情谁也看不清楚,“是砒霜。很难受也只有一会儿,你不用怕的。”她直直地站着,像是自言自语:“我们是朋友,我不会折磨你的。你的轻功那么好,难保武功会不会有一天超过我。以后肯定也会有人要找你麻烦,还是我早点帮你解脱的好……”
“是么……可是我还不想死。”微微地抬起头,淡淡的笑颜隐约有几分邪气的清丽。祁月突然眼前一黑,晃了一晃。
“下毒的你不是第一个,可惜你不知道我很早就开始试毒了,虽然不至于百毒不侵,砒霜却没什么用。既然阮师姊已经不放过你了,我也不忍心看你落得那样的下场……”她缓缓抬起了手,给她看手指上被刺破的痕迹,“我的血有毒,替你取暗器时沾到一点,我刚才是这样对你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