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惟宜见她突然看过来,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此刻更是不自然地轻咳几声,觉得耳根也开始微微发烫。凌轩宫众人更加是张口结舌,半晌无言。
容晚词微微一笑:“你起来罢。以后,入了夜就不要跑到外边去,免得叫人误会了。”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柔声道:“天衍真人,玄真方丈,我信敛宁定不是下毒之人。其一,敛宁的医术是我传授的,我信她不知青丝之毒;其二,各人晨起用饭的时辰不同,中毒却几乎在同一刻,可见不是下毒便可以做到的;其三,敛宁的父亲是武当的许大侠,她万不可能同天殇教走到一块儿。这样推测可以吗?”
天衍真人微微笑道:“容宫主说的是。”玄真方丈也点点头:“确实如此。”
容晚词看着许敛宁:“方才逼得你说了一些不愿意说的话,是为师的不是。”许敛宁摇摇头,欲言又止。容晚词自然看在眼里:“你还有什么想告诉为师的?”
“之前弟子曾碰巧撞见过天殇教的集会,听见他们说早年便在凌轩宫安排下了细作,本想早点告诉师父的,是敛宁疏忽了。”
“好一个天殇教!”容晚词神色冰冷,缓缓地扫了身后的弟子宫人一眼,“既然有本事混进来,也要有本事保命,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
何绾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师父看自己的时间似乎比别人长些。她本是想致许敛宁于死地,却不想弄巧成拙,此刻解释未免又显得心虚,只得忍气吞声。
许敛宁走到她身边,嘴角带着细若柳丝的笑,低声道:“何师姐,有些事你装作没看见也就罢了。否则,迟早要出事的。”
千千相与连环解(上)
后山道极险,上下皆难,若占据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张惟宜抱着剑靠在树边,长眉微皱,眼中清冷之极。身旁的武当同门各自站定,摆出了真武剑阵。只待天殇教的攻上此处,阵形推移,一场腥风血雨便不可避免。
许敛宁看了一会儿,也略微看出点门道:真武剑阵是按紫微垣中的北斗七星的位置所布,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星位,剑阵中十四人武功相通。只是剑阵的十四人中,踏在主星位天枢的本该是武功最高的,可张惟宜却不在其中。
“你一开始就想设计陷害何姑娘,是么?”张惟宜转过头,突然道。
“嗯?”许敛宁被问了个措手不及,随即轻轻一笑,“怎么会?你也看到是她先对我不利的,她若没有这个心,又怎么会成现下这样?也难怪师父要怀疑她是天殇教的细作了。”
张惟宜看着她,语气凉冷:“你平日净想着怎么算计人么?”
许敛宁微微一怔,很是无辜的模样:“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张惟宜被呛了一下,别过头不再说话。只听号角声传来,想是天殇教已经攻到了山腰,他指了一个方位,道:“你站到隐元的位置。”
许敛宁知道自己伤还未愈,左手使剑也不利索,当下按他说的做了。北斗七星除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外,更有两颗隐星,分别是洞明和隐元。她既站定了隐元,那么张惟宜站的便是洞明的方位。
号角声悠扬,山道开始有人攀爬而上,从上看下去密密的一片,也不知有多少人。不待天殇教众站稳,真武剑阵中天枢位的道人当先拔剑而出。一时间血腥四起,惨叫连天。
许敛宁解下腰间玉笛,缓缓贴近唇边,吹出了一缕音。笛音盘旋,婉转纠缠,却一节节地拔高音调,到后来更连成细细一缕,缠绵中透着几分金戈铁马的杀气。武当弟子修身养性,定力甚高,不易受到魔音影响,何况剑阵一旦发动,每个人更是心无旁骛,不会分心与周遭的变故。可天殇教的人却受了她魔音的影响,攻势减弱,开始溃败。
日头渐渐升到了正中,艳阳刺目,晒得人十分不舒服。可是天殇教依旧没有停下攻势,山道上尽是斑斑血迹。
忽听一声长啸,响彻山岚。这啸声气蕴悠长,许敛宁心下一震,接连吹破了两个音。饶是她雅擅乐理,硬是接着适才的调子吹了下去。两道魔音时而相互应和,时而交锋不止,一柔和一肃杀,竟是旗鼓相当。
许敛宁强自支撑,但觉眼前日光刺目,有些昏沉沉起来。只听两声极轻的古琴之声响起,逐渐转高,却是汉唐时的《破阵乐》。她连忙转调,玉笛古琴之声交融在一起,竟是十分合拍。
“是璇玑姑娘!”何靖才叫了一声,就被一旁的师兄打了头:“你给我专心点。”
许敛宁回首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女子盘膝而坐,膝上放着一架古琴。对方也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凝目回以一笑。对于璇玑才女季甄瑶的名字,许敛宁听闻已久,今日总算见到。她素手连弹,琴音交织成一片鼓乐齐响、金戈铁马之声。这曲《破阵乐》虽有几分女子的柔美,却也别有风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