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敛宁捧着医书转身走了两步,正闲聊的几个立刻手上不停,个忙个的去了。
张惟宜见她走过来,微微笑着说了句:“我瞧着你的模样,倒像是一点都不热。”他抬起袖子擦了擦侧颜的薄汗,又道了一句:“我帮你去倒一杯凉茶过来。”
许敛宁摇摇头:“你去天井里擦把脸吧,都是汗了……”
张惟宜有点意外地看着她,慢慢缓颜笑了:“那我去歇一会儿,若还有什么事就叫我。”许敛宁目送他走进里屋不久,就见一个家丁模样的走进医馆,愁眉苦脸地说:“大夫,你这儿有什么好用的金疮药?要那种对止血收伤口最有用的药,价钱不是问题。”
许敛宁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人,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家老爷是知府里的衙内大人罢?莫不是出公务受伤了?”
那人支支吾吾几声,脸皱得越发忧愁。
许敛宁包了一包金创药粉,递了过去:“这种药粉用起来最好,就是头一回敷,难免会有些疼。”
那家丁付了银钱就忙不迭地走了,一个正在收拾药柜的伙计凑过来,饶有介事地说:“那位衙内大人欺男霸女,坏事做尽,如今老天有眼,也合该让他断子绝孙。”另一边正打扫地面的伙计也挨过来,压低声音:“我也是听说的,今早的时候不知怎么有人闯进那位衙内大人的府上,也没抢钱财,直接把人给阉了,那动作利索的,啧啧……”
许敛宁不动声色:“传闻罢了,当不得真。”
“这个绝对是真的,比十足真金还真!一早就叫了好几个大夫上门去了,若不是许姑娘你是女儿家,也定会叫你去的。”
许敛宁笑了一笑:“可惜不早叫我去,本来说不定还有法子呢。”
她端过张惟宜磨了大半的药粉,磨了几下,忽然想着,若有那么一两人说她不好亲近,那她也完全不用当回事,而有这么多人说她不好亲近,那就是风有声树有影。
晚间的时候,远远不若白日那样闷热。
许敛宁拎着一卷东西出来,在桌上铺开,上面插着一排排银针,有细如牛毛的,也有和簪子粗细的。她拍了拍身边的美人榻,轻声道:“惟宜,你躺在这里。”
张惟宜脸色微变,迟疑道:“这、现在未免晚了,我们不如早些睡下。”
许敛宁心里念着要亲切,朝着他柔柔地微笑:“哪里晚了?我记得你身上旧伤一大堆,偶然扎几次针总有好处,我认穴道很准的,绝不会扎错地方。”
张惟宜回想起她前几日练针时扎到漏水的木头药人,还是咬牙在榻上慢慢伏下身。他一向命硬,几经生死也活下来了,区区针灸算什么。许敛宁拈起一根银针,对着烛火烧了一阵子,突然扑哧一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是说笑的,我也怕万一把你扎坏了,该去哪里再寻个如意郎君?”
张惟宜伏在美人榻上,闻言微微失笑:“这样说,你存着心寻我开心来了?”
许敛宁伸手放在他肩上,笑着道:“也没有,我帮你揉揉肩,以后那些重活也别去做了,你的手臂还要好好将养。”
“就算右手不似从前一样有力,也还是可以用的,更何况我的左臂好好的,你也看到过了,我的剑法还是一分都没有废。”
许敛宁抬手在他肩上推拿,忽然掉转了话头:“先不说你的手臂这回事,你还记不记那个来这里寻过事的衙内大人,他今早被人在府里给去势了。”
张惟宜偏转头,看着她,笑得微微恶劣:“哦?原来还有这回事。”他顿了顿,又意犹未尽地补上一句:“反正他是不是男人,也没人会在意不是么?”
许敛宁手上一顿,继续拿捏着力道揉捏:“我只是突然想,若是早上的时候杭州府别的大夫都医不好他,这重任岂不是要轮到我头上了?”
张惟宜愣了愣,突然坐起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敛宁,我们若是这样在一起了,我也想给你一个名分,我现在已经不是王爷,明媒正娶也不是难事。”
“明媒正娶,嗯,媒人是不难找,可是这媒该向谁说去?难不成你想找我亲弟弟说媒吗?”
张惟宜又是一愣,露出几分苦笑:“我也是糊涂了,我们两家的高堂要么是不在了,要么是不管了,还真的没处去说。”
许敛宁往前挨了挨,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所以就这样罢,以后我就对外面说,你是我的夫君,这样可好?”她话音刚落,突然觉得身子一轻,竟然就这么被他悬空抱了起来。许敛宁忙抱住他的肩,急道:“你的手臂!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