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兵(38)
扶着疼痛欲裂的脑袋,萧霆好不容易摇摇晃晃撑起身子,便对上秦赐那一双冷彻的灰眸。
“您不该在这里。”秦赐给他兜头扔下一套衣衫,冷冷地道,“快走,从后门走。”
萧霆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却看见数重软红chuáng帐,再就是chuáng帐外清幽雅致的陈设——他的醉意立即醒了一半。再定睛一看,秦赐扔给自己的是一套下人穿的青衣,和秦赐此刻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萧霆迟疑地道:“这里是……”
“是小娘子的闺房。”秦赐的话音冷得像冰。
萧霆眸光一冷。无需再多说什么,他当即换下了外衫,又将发冠和常服用大布一裹,“后门在哪边?”
秦赐给他打开了门,李衡州正等在外面,彼也是一脸焦急:“我带您去后门。”
萧霆捂着脑袋佝偻着腰便跟衡州走了,走到半途还开始呕吐,让衡州好不烦躁。秦赐站在门口看了半晌,最后面无表情地阖上了门。
面对这盈盈一室少女的幽香,秦赐的身子慢慢地、慢慢地沿着门滑了下来。
自己在做什么?
自己在希望着什么?
***
秦束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忽然觉出了一丝异样。
阿摇、阿援虽然被自己带在身边,但总也该有几个小婢先来叠被铺chuáng,就算房中无人,也原不该是这样黑漆漆的。
黑漆漆,如一个噬人的dòng口,森冷的夜风chuī过她的衣袂,将廊檐上的灯笼chuī得摇晃起来,映出门里一个静静等待的人影。
阿援“啊”了一声,“谁在里边?”
“小娘子。”是秦赐沉着的声音,俄而那门开了,秦赐就站在门后的yīn影里,“借一步说话。”
阿摇道:“你怎么敢——”
秦束挥了挥手,一日一夜的忙碌似乎让她的眉宇间透出些疲倦——也是奇怪,在见到秦赐之前,这疲倦尚还被她隐藏得好好的——“你们也休息去吧。”
阿摇还欲再说,被阿援拉住了,不到片刻,她们都已退下,微雪轻飘的廊下,只剩下秦束一人。
秦赐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开了道。
秦束拢了拢披帛,慢慢地走进来。然后秦赐便关上了门,外间的寒冷一时被阻断,新降的黑暗却让秦束感到无措:“你要说什么?”
一声轻轻的咔嚓响,秦赐点亮了青瓷灯,灯火莹然照亮了他眼底深深的晦暗,“一个时辰前,广陵王妃让河间王到此处来休息。”
“此处?”秦束的眉心微微一动,再看向他,但见他神色认真,好像对她投以一万分的关切般,她身上紧绷的气力一时竟全都卸去,“如此,我明白了。”
她往里走了几步,习惯地将披帛同外袍脱下往外一递,却又尴尬地收回了手,自己先将它们挂上了衣桁。她听见他的脚步声,于是她低下头,仔细地、甚至是紧张地数着空气里的呼吸,一下,两下……直到他那高大的yīn影将她全部覆盖住,既安全,又温暖。
第19章 笑君年少意
秦赐站在秦束身后,只半步远的距离。灯火复从他身后投映过来,眼前人的背影也就影影绰绰,宛如虚幻。
那么娇弱、那么纤瘦的背影,却已经承受过太多的背叛了吗?
所以,即使听到自己的亲姐姐要陷害自己的消息,她也仍然能如此平静地接受吗?
“赐。”似乎是yīn影给了秦束一点安定感,她一手扶着围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是你处理了这件事?”
秦赐轻声道:“我让河间王穿下人的衣裳先走了。”
“好。”秦束点点头,却发现秦赐仍没有动,心头不由涌上莫名的焦躁,“你还要说什么?”
秦赐却语气yīn沉地道:“广陵王不愿意您嫁给太子也就罢了,他还想毁了您的名节?”
秦束微微一震。手指甲嵌入了围屏雕镂jīng致的缝隙之中,她想转头,却因已然感受到四周的危险暗涌而无法动弹。
她勉qiáng地一笑,“我知道了。”
这个云端上的世界有多险恶,她尚还不需要他来提醒。阿姊是嫁出去的女儿,若有一日广陵王与太子反目,她势必只能站在丈夫一边。若能先毁了自己的妹妹,至少可以让太子少一些胜算。
河间王夜宿在她的闺房之中,这样的事情若是传扬出去,父母再是不甘,也只能将秦束嫁给河间王了;保不齐还要连累河间王被谴就国,从此她便与京师再也无缘……
但也许是因为疲累,也许是因为一如既往的习惯,秦束并不想费口舌去同秦赐解释这么多。
“你……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行。”她稍稍挺直了背,用尽量冷静的口吻道,“我会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