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兵(128)
“去书房?”阿援忍不住道,“您这身子还没好呢。”
秦束道:“军情紧急,可顾不得我身子好没好。”
阿援道:“不是还有河间王、还有秦将军么?让他们去操心去。”
秦束笑了,伸手捏捏阿援的脸,“你怎么也不懂事?”
平白落了个“不懂事”的罪名,阿援很是不甘,但小娘子看起来却像是不愿再多说了。
这一夜,小娘子便拢着衣襟、团着暖炉,在书斋里批了一夜的文书。
阿援在一旁伺候着,看着她的脸色,只觉她似乎是想在这累累文牍之中寻找一个什么办法——却最终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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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德元年五月初七,河间王萧霆领兵五万出征西河郡前线。
初十日,几乎是河间王刚走,尚书省、御史台就接连收到朝官劾状,劾镇北大将军秦赐带兵在京不法,又奏其胡虏异种,俘虏后身,不可委以京畿重兵。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类的言辞,秦赐初上位时曾有一些,但自从秦束入主中宫,便无人敢再说了。然则此时,那些言官不知又是被谁壮了胆。
秦束收到这些奏劾,便径自留中不发。渐渐地奏劾变少,她却发现并不是这些人不再说了,而是——尚书省不再将这一类文书送到显阳宫来了。
第60章 犹怜未圆月
夏日炎炎, 宫门外的柳梢上蝉鸣阵阵, 催得人心头的yīn影好像也一阵一阵地拉长。
“是我让尚甄将那些奏议拦下来的。”秦止泽抿一口茶, 看着秦束并不愉快的神色, 苦口婆心地道, “那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也是不想让你看了烦心。”
梁氏坐在一旁,不说话。
秦束低声:“现在是什么局面?”
秦止泽一顿。秦束很少用这种温和、乃至低声下气的神态同他说话, 大概是秦赐的事情的确让她焦心,秦止泽咳嗽两声, 端起架子,“尚书省虽然尚甄可以打点,但御史台却是我们管不着的地界儿——”
“那是谁的地界儿?”秦束打断了他。
秦止泽耸耸肩, “广陵王。”
秦束不说话了。
秦止泽又续道:“当初你不该让河间王走的。他若在京中,局面不会如此。”
秦束冷淡地笑了笑,“北方总要有人绥定,父侯说派谁去好?”
“派谁不行?”秦止泽想当然地道, “河间王是我们的人,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河间王何时是我们的人了?”
“你当初一道诏旨让他入京勤王, 他还不感恩戴德?”
“那只是各取所需!”秦束的语速加快了, “他是萧姓宗室, 不是我们可以呼来喝去的棋子, 父侯您这样看待他,迟早要惹祸的!”
秦止泽静了静,放下了茶盏, 皮笑肉不笑地道:“好,那么,秦赐又如何呢?秦赐,总是我们可以呼来喝去的棋子了吧?”
秦束的心好像突然被一只粗鲁的大手抓住了。她想起秦赐上回来探病时的神情,不由得冲口而出:“他不是。”
秦止泽稍稍顿了一下,“嗯?”
秦束顿觉不妥,低头饮茶掩饰,父亲却又开口:“其实御史台也没什么大不了,为父只是怕,这些风声若是传到官家耳朵里……如今这小官家,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官家没有兵,没有钱,他能做什么?”秦束反驳。
“可是官家毕竟是官家。”秦止泽重重地道,“多少人上赶着给他送兵、送钱?为父听闻,那个庶人夏冰,近日又总在官家身边转悠了。”
秦束咬了咬牙。
“现在这几句言语上的谮毁,只是广陵王在试探风向。”秦止泽道,“他的主意,大概是想激秦赐出京打仗,又或者是将他排挤外调,这样的话,我们家孤立无援,他就能撺掇官家为所欲为——秦赐留在洛阳是最重要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放他走了!”
秦束抬手揉了揉太阳xué,道:“我明白了。”
说是明白,可看起来却只有疲倦的接受。梁氏终于放下了茶盏,秦止泽与她递了个眼色,便道:“你阿母还有话要同你说,为父还有公事,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离席行礼,秦束没有动,只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台阶之下,而后才转脸看向梁氏。
“阿母方才,怎的一句话也不说?”她淡淡地道。
不知为何,对着这个母亲,她好像比对着父亲更加地没有耐心——也许是同为女人,对母亲的隐秘yīn暗之处的过分了解,让她觉得母亲比父亲更加……
更加怎样,她也说不清楚。
然而梁氏却看得很清楚。她一边把玩着自己新涂的指甲,一边轻轻浅浅地笑着,“打仗什么的,阿母听不懂,索性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