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成和叶子相安无事,一个吟诗作赋,一个默不作声,走到了玉成楼下。
叶子说:“我到了,你把包给我吧,真是谢谢。”南宫成忧伤地看着夜空,说:“别谢,我最爱的人,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不小心就帮你拎包,几十斤重的大包,拎得我屁滚尿流鸡飞狗跳,结果是跋山涉水啊,翻山越岭啊,也不见有女人投怀送抱……”叶子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你。”说完拿过包就往楼上走,背后传来南宫成的声音:“叶子。”她浑身一抖,愤怒的冷汗从额头上滚滚而落,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南宫成很安静很寂寞地说:“该忘记的忘记,该面对的面对,珍惜自己就好。”叶子回头,南宫成已经消失了,她怔怔地站着,脑海里又响起南宫成的话:“我说你眉目如画,气质超群,身材高挑,我可以负责任地讲一句,你是由里而外的美丽,从上到下的漂亮,自始自终的优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尤物啊!”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楼下的大厅里仿佛还在回响他的朗诵:“别哭,我最爱的人,我在遥远的地方散步,不小心就散到了乌鲁木齐,乌鲁木齐没有我换洗的内衣,我只能哀伤地哭泣……”而有句话,低低徘徊,像微凉的咖啡,有暖,也有浅的苦,孤单地沉淀——该忘记的忘记,该面对的面对,珍惜自己就好。
南宫成的这句话,是在姐姐的日记里读到。那时候,弟弟和姐姐站在田野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山是青的,他在想好多年后,我依旧怀念这短暂而悠长的片段。
在这片段里,弟弟是蓝衫的剑士,姐姐是白衣的女子,在这片段里,每个字都是神往,每页纸都是赞叹。
他听完了开端,看见了中场,记住了结局,爱上了片段,然而作者是命运,没有给姐姐当主角的空当。
姐姐在他的梦中,微笑着注视他,说,不要哭呢,日记总要写完的,片段总要读完的,你还是站在田野里,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山是青的,孩子总要长大的。
叶子不自觉重复低声说了一遍:“该忘记的忘记,该面对的面对,珍惜自己就好……”忽地醒过神,举步待上楼梯,听得轰然巨响,从学生会办公室的走廊门口抛出来一个人,前滚两周侧翻四周,以贝克汉姆的任意球曲线,重重摔在地上。
叶子后退一步,冷冷地说:“怎么回事?”走廊口的两个壮士应道:“这个王八蛋想进学生会找茬,被我们搏击会左右护法扔出来了。”叶子将包放在地上,走近一看,南宫成被摔得七晕八素,仰面朝天,动也不动。她对那左右护法说:“我认识他,他为什么要找学生会的茬?”
左右护法之一的八臂猿王毕恭毕敬地说:“回禀副主席,咱们搏击会的吴会长,正在里面领取大平台评选的报名单。这位英雄既不是协会负责人,又不按规矩办事,就是看不起咱们学生会,兄弟瞧不过眼,就替学生会料理了他。”地上的某人心中大动:“副主席?这个官很大啊,小娘皮是官场得意,情场失意来着。”
叶子扫了八臂猿王一眼,说:“你是今年的新生?已经做到搏击会的护法,前途无量啊。”八臂猿王鞠躬道:“多谢副主席夸奖。”叶子也不弯腰,问地上的南宫成:“你去学生会办公室做甚?”
南宫成仰面躺着,呆呆看向天花板,目光空洞,一滴眼泪悄悄从眼角滑下来。他是多么多么无助,又多么多么的倔强,就像一个骄傲的孩子,想要橱窗里的糖果,又不向妈妈开口。他低低地说:“我有个好朋友,马上要过生日了,我想把这张报名单,争取到手后送给他做礼物。我是没有用的人,从来未尝帮助到他。可是他一直对我很好,最好的东西总是先给我。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偷看了他的病历卡,上面说他已经只有一个月的命了……我……我一定要把报名单拿到手,我要送给他,告诉他,放心走吧……我会完成他的遗愿,把社团发扬光大……”叶子忍无可忍,抬脚就想踩他,转念又放下,对八臂猿王说:“你们放他进去。”八臂猿王迟疑道:“这……”叶子一扬眉,说:“莫非你们堂堂搏击会,害怕一个泼皮无赖小骗子吗?”南宫成骨碌一下站起身,正色对叶子说:“他们害怕的并非是泼皮诬赖小骗子,而是我这个顶天立地的南浦未来栋梁!你不收回刚刚那句话,我宁死也不会进去的。”叶子懒得答理他,对八臂猿王说:“你们帮我把包送到会议室,陈老师在等。”说完头也不回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