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远看着他神情微微惊慌。
“学生…”他迟疑说道。
“你不想,还是不敢?”晋安郡王问道。
不想?不敢?
“学生才疏学浅,略通皮毛…”郭远低头说道。
“那没关系,有人比你懂得多,她认可你的推演了。”晋安郡王打断他说道。
“可是。可是学生…大人们不会同意的。”郭远抬头说道。
“你上报是你该做以及想做的事,至于他们同意不同意认可不认可,就是他们的事了。”
晋安郡王微微一笑说道,撩衣抬脚踩在几案上,倾身看着郭远,看着这个年轻学生那闪烁着不安份不甘心光芒的眼。
“你敢不敢赌这么一次?你难道只想做个学生吗?在那些碌碌无为的人手下。不,这次之后,你可能就要背起包袱被赶出司天台,去某个地方做个记志吏员了此一生。”
郭远低下头神情变幻。
“不过,那样也没什么。”晋安郡王笑道。拍拍手站直身子,“你还是能做自己该做以及想做的事,只是…”
他微微一笑。
“自己说给自己听,自己写给自己,以及后人看。”
寂寞的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郭远放在膝上的手攥起来,面前斗篷拂过,脚步声响拉开门人离开了。
敢不敢赌这么一次,这一次如果真的上报且月食发生,那他就一举成名了。
如果没发生的话…
皇帝是不杀文臣,但司天台的官员的身份却特殊并不在不杀之列,而且涉及到天象之变的文臣被杀的也不是没有。
郭远坐在厅中久久未动,直到有人拉开门。
“客官?”知客问道。
郭远转头看向他。
“您要用些什么吗?”知客客气的问道。
郭远愣愣一刻。
“那个,钱付过了吗?”他忽的问道。
知客含笑点头。
“还照上次的上吧。”郭远坐正身子说道。
知客应声是退了出去。
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郭远端起面前的茶碗,豪气的一饮而尽。
……
日落日起,朝会之后,中书省一如既往的审核各处递来的文书奏章。
一个吏员拿起一本,有些惊讶。
“竟然是司天台的天文课状。”他说道,“倒是少见,又要说历法错了重新推定吗?”
他说这话,打开奏章,声音戛然而止。
“十六月有食,乞有司讲求故事,谨天戒。”
月食?
小吏猛地站起来。
有月食?!
月食,凶兆,从上始则君失道,从旁始为相失令,从下始为将失法。
“真的假的?这可是大事!”
小吏失声喊道,转身拿着奏章就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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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摘抄自清《蕲州志》
☆、第四十五章 机会
十五有月食的消息顿时就传开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高凌波漫不经心说道。
“司天台哪一年不是三四次日食月食的预测,十次三次准就是普修寺的香火灵验了。”
屋子里的下属们都笑起来。
“今年已经有了一次日食,再来一次月食,那岂不是乱了。”有人说道。
高凌波闻言却是眉头一动。
“如果真有一次月食那也…”他慢慢说道,“德政不修,宰相移祸,下罪己诏。”
念到这里,他坐直身子。
“陈绍那边怎么说?”他问道。
“中书把天文课状拦下了,此时非同小可,正着司天台详论。”一个下属说道,“不过,司天台也在吵闹不休。”
高凌波皱眉。
“他们司天台,还没定论?”他问道,“那怎么就报上来了?”
“那到底是有月食还是有没?”
陈绍看着面前司天台提举,亦是带着几分怒意问道。
“没有。”司天台提举说道。
“也许会有,但尚无定论。”也有人忙提醒说道,“天象之事,非人力能察。”
这种话可不能说死,凡事要留个后路。
陈绍自然知道他们的把戏,将天文课状扔在几案上。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喝道。
“这都是学生郭远肆意冒言!”
司天台的提举少监判官们齐声说道。
“找他来!”陈绍喝道。
人应声而去,不多时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了。
“大人,不好了,郭远越次君前奏对了!”
陈绍大怒。
“荒唐!”
他疾步而出。
“这下可惹了麻烦了。”
“惹了麻烦也是那郭远的麻烦。”
司天台诸人低声议论,也忙跟着去了。
勤政殿里,皇帝看着面前跪着的年轻人,手里高高的举着一本奏章,虽然适才他说话很坚决,但却掩饰不住身子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