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书大人来了…”晋安郡王眯起眼说道,“终于有些变化了…想必今日的朝会,殿下听到的吵闹要更厉害呢…”
一直看着张纯迈入殿内,晋安郡王才收回视线。
空中的滚雷终于连成一片。紧接着雨点密密的砸了下来。
殿外雷声渐渐小去,刷刷的大雨也变成细雨。
下了有半个时辰了吧?
或者更久?
大皇子想去看看滴漏,但视线微微转过,却被一个坐两个站着的人挡住了。
十几人的大殿里,能坐的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以及自己这个皇子。就只有御史大人了。
御史大人今年五十多,黑着脸,神情木然。
坐的那样端正,他都不累吗?
大皇子忍不住动了动身子,身后的内侍低低的咳了声,这是提醒他要注意仪表。
真累啊…
这比上学还要累…
耳边雷声小了,大殿里的吵闹声更大了。
“……士卒不练,空饷之多,骇人听闻……”
“ 所以要加以编练,汰其老弱,择其可用者而留之…姜文元有大才,创兵法,在维州大有成效,当委以重任…”
“……姜文元在维州时纵手下与人争斗致死,包庇强判无罪,此等人不堪重要…”
“……柳大人,你祖居旧宅仆从当街打杀路人又怎么说?这是不是说你道德败坏…”
“…陛下,老臣要弹劾他污蔑老臣!老臣要请辞!”
大皇子到底忍不住小小的打个哈欠。
反正这些人一个个吵闹厉害没人管自己。
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吵的什么,父皇每天上朝就是听这个?这也太没意思了。
再说有什么好吵的,还不如干脆打一架,谁打赢了按谁的意见办。
这真是个好主意,大皇子顿时来了精神,看着殿中挥舞着笏板,口水四溅,脸红脖子粗的十几人,自动想象他们打起来是什么样子,差点笑出声。
“…敢问陈参政,姜文元不合适,谁人合适!”
“…溪州兵马府总管钟承布…”
“…钟承布年才二十八,靠着父辈荫补入官,如何能堪此重用!”
“…当年钟家合族之力拒敌,十三男丁战死,仅余承布一男,自小聪慧,能文能武,小小年纪就曾带兵入敌营而得胜归,有霍去病之才…”
“…陈参政,有霍去病之才,别也有霍去病之命才好…年少而得志委以重任,怕是对其命寿不好啊,小心早夭…”
陈绍大怒。
这些人就会这种把戏,辩不过,便开始胡言乱语东拉西扯,用这种莫须有的话来恶心人!
他才要说话,有人比他先一步站出来。
“陛下,臣有本奏。”
这声音让殿中的人都看过来,看到是谁后,大家的神情都有些惊讶。
殿中十几人,争辩的只有两方,这双方以陈绍和高通事为主辩,其他人则各自瞅准机会为自己支持的人添砖加瓦。除此之外另有几人不言不语不动,就好像摆着的土石木偶一般。
这几人分别是御史以及太子中允、又新近擢升的三馆秘阁校书,大学士张纯。
张纯醉心学理,除了有关科举方面的事外,很少参与朝事争论,且十次有七次不上朝,上了朝也很少说话。
这次他陡然开口,众人都有些惊讶。
连龙床上的似乎睡着的皇帝都睁开眼看过来。
“准。”他慢慢开口说道。
张纯谢恩,便转过身。
“你们这些人真不像话!”他肃目沉声喝道。
此言一出,满场愕然。旋即隐怒。
竟然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开口就骂人!
招你惹你了!
不过这种事不用陈绍等人开口对骂。御史便开口呵斥了。
“张纯言语辱同僚,君前失仪,当下有司治罪!”两个站立着的御史大声喊道。
“还有你们这些废物!”张纯立刻转身冲这边喝道,“我言语辱同僚。君前失仪,你们就看到了,他们这些东西,语胁天子,目无君上!你们就瞎了眼了?”
一句话骂的殿内的人都气血倒涌。
废物!东西!瞎了眼!
虽然朝事争论上难听话并不少见,但这样被人指着鼻子劈头盖脸的大骂,还是真是少见。
这张纯,明明是一介大儒,说话竟然会如此的难听。怪不得当初因为道统之争会被人使出请刺客杀掉的手段了。
看看眼前这些人,眼神都能杀死他几回了。
不过,他之所以骂,是为了维护君王,说实话。听这些人吵闹这么多天,真是有些厌烦…
作为皇帝不能骂,有人替他骂出来,倒也痛快。
皇帝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作为皇帝不能喜形于外,很快掩饰了。
但这个动作依旧没有逃过在场几个大臣精明的眼,顿时心里不由唾骂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