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脸上,即使原本有温度,也在落上脸上的一刻,变得冰冷,他听到了野兽般的嘶吼,无助而凄凉,似曾相识,却无力记起。
沈奕扬没有去捂胸口,血从伤处涌了出来,像盛放到极致的雪莲花,这一次是真的告别了吧!在生死关头徘徊过几次,每一次醒,都是更深的折磨,好累,倘若能就此睡过去,也许他会感谢上苍。
十指交叉,摆放在胸前,他的表情,没有痛楚,宁静而安详,虔诚得好似祷告。
冷睿言眼睁睁地看着他挡在自己的身前,来不及推开,那单薄的身体,顺着自己的手滑落,脸上犹自挂着浅笑。冷睿言知道他笑的不是救了自己的命,而是他自己的命运。他以这种方式争取自己的死亡,惨烈而决绝,冷睿言急切地想抓住什么,却发现那东西已越来越远。
“小扬。”他听到了自己的嘶吼,无助而苍凉,他看到了他的眼睛,映出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可惜没有他。他看到了他嘴角溢出的微笑,是感恩、是解脱、却没有一丝留恋。
抱在怀里的人,瘦弱的可怜,心疼,悔恨,在一瞬间似乎要涨破心脏,他做了些什么,他竟然下得了手。
绝望的尽头是什么,也许是无尽的绝望,一霎那间,冷睿言似乎看到通往十八层地狱的那扇门,听到了地狱里,冤鬼的哭号。“救他。”冷睿言抱着沈奕扬,不能阻止那鲜血从患处,不断地涌出来,像是风雨中无家可归的蝶。
冷睿言捂着沈奕扬的伤口,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肤可以清楚摸到皮肤下的肋骨,“小扬,不要睡,好吗?求求你,别睡。”他的声音颤抖而破碎,有点像被抛弃了的孩子。
心已倦,若然这是个解脱的机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寻。
看着那人被推进手术室,冷睿言无助地坐倒在地,眼角的泪,一颗颗地落下来,毫无风度可言。
“大哥,你别这样,沈先生会没事的。”一名手下上前道。
没事,那样的伤,换在一个正常人身上,或许不会有事,可是……那原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砰”,雪白的墙壁,被砸下一个坑,冷睿言握着拳头的手,亦是鲜血淋漓。他做了些什么?
“他怎么样了。”冷睿言拉住从里面出来的一个护士小姐问道。“情况非常凶险,病人已经陷入昏迷了,他虽然伤在腹部,但是长期抑郁,导致心脏衰竭,加上营养不良,胃功能衰竭,最重要的是病人似乎没有求生意志,因此,生还概率极低。”
冷睿言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些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个个闷雷打到欣赏,然后,整个人无力地软了下去。他是疯了吗?居然把所爱的人,逼到那个地步,现在这是报应。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冷睿言只觉,心口破了个大洞,冷风不住地往里灌,只要把人冻成冰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冷睿言不敢动,如果,如果他去了,他该怎么办。他早就该明白了,他早就动心了,否则,为何这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寻回,那么多折磨,也不过是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寻找一点保障罢了……
“手术很成功,不过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了,这位先生的心理状态不是很好,几位要有心理准备。”白衣天使摘下口罩,公事公办地道。
冷睿言如幽冥般的眸子,慢慢抬起,带着几分嗜血的气息,上前拎起那人的衣领,“准备,你说什么准备?他死了,你们给他陪葬吧。”
“老大,你冷静点。”周毅拉住冷睿言几乎要发狂的身子,“沈先生暂时没事。”
冷睿言颓然地坐倒到地上,是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小扬,你活下去,好不好……
阳光落在沈奕扬脸上,那如雪般苍白的皮肤,仿佛一触即破,随即便消散在阳光里,他闭着眼睛,呼吸轻浅,命脉如此脆弱,再经不起一丝的摧折。
沈奕扬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薄薄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小轩。”情深意重,好像生命最深处的救赎。
冷睿言原本因为沈奕扬开口而激动的心,被这两个字撞得支离破碎。曾经他在c黄上叫着一个人的名字,现在他在生命将尽的时候,呼唤另一个人。
“小轩。”又是一声,沈奕扬没有睁开眼,只是轻轻地叫着,仿佛那一个名字,有着抚平伤痛的魅力。
冷睿言呆呆地坐到一边,沈奕扬每叫一声,都像是在他身上戳一刀,直到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