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玉便不再与紫萱玩笑,拿了块糕饼放在口中,刚咽下肚便听门口一阵响动,吴夫人带着梅家各房的亲戚及世交好友的内眷一涌而入,人人赶着凑趣儿,这个赞“新娘子好生标致”,那个又夸“这闺女是有福气的,跟新姑爷郎才女貌”。
婉玉抬头微微一笑,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见都是极相熟的亲戚朋友,紫萱早已满面带笑的上前招呼了。待趁旁人不备,紫萱凑在婉玉耳边道:“本来三堂叔家也要来,太太说到做到,真真儿把堂婶子和那对双生小姐妹挡在外头了。”说完腿脚生风,又忙不迭的出去招待宾客。
婉玉暗道:“这一番母亲动了气性,我出嫁后过得平顺还罢了,若万事不顺意,只怕母亲便要一直跟三堂叔家交恶了。母亲对我疼爱之深纵万死也不能报。”想着眼泪便已滴下来,又不敢痛哭,忙拿了帕子蘸干眼角,拉了吴夫人的手不语。
吴夫人拍着婉玉的手道:“日后在杨家过得不舒坦,只管回咱们自己家来,若受了委屈便只管跟我说,你重活一回,万不用再事事委屈自己,杨晟之若同他兄弟一般,你就向他讨一纸休书,我跟你爹爹还有你兄弟活着一天,便有你一口饭吃。”
婉玉听了此言愈发撑不住,道:“是女儿不孝,总让爹娘操心……”说着便哭了,吴夫人也跟着红了眼眶。
正此时喜娘进门道:“吉时到,杨家上门迎亲了。”吴夫人闻言亲手夹了一块糕喂到婉玉口中,又执起龙凤呈祥的盖头蒙在她头上。
梅府门前早已鞭炮鼓乐齐鸣,热闹非凡。杨家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前有十二个小厮,手举大红的招牌等陈设、百耍,身后又跟十二人,手擎大红宫灯,杨晟之穿大红喜服,骑高头大马,满面春风,身畔骑马跟随的十几位公子若非翰林院的同窗便是世家子弟,有孝国公李岑之子李榛,忠勇侯谢灵之孙二等男戚谢广升,神武将军张亮之子六品游击张彪,中极殿大学士杨辅之孙翰林院五品庶吉士杨宁,户部尚书林世维之孙翰林院五品庶吉士林良羽,都察院右都御使陈志之孙翰林院侍读陈斌,余者均是本地有头脸的乡绅名流之子,不一而足,众公子锦衣华服,气势非凡。其后又有一台十六人抬的花轿,一色光鲜夺目。一众人浩浩荡荡而来,压了整整一条街。
杨晟之至梅府大门前,拱手作揖道:“杨晟之前来迎亲。”言毕从袖中摸出几封红包顺着门缝塞了进去。守在门前的是梅家一干亲戚男眷,为首的正是梅书远和梅书达两兄弟。梅书远□清静,只管揣着手在一旁笑,梅书达因他在京城时节早已和杨晟之混熟了,便未曾为难,只命他当场讲了两个吉庆的典故便将门开了。梅家一时间愈发人声鼎沸起来。
吉时到,婉玉由喜娘搀扶上轿,她慢慢想到自己上一世被害沉湖,而后还魂重生,再大仇得报回到父母亲人身边,如今竟又再一次出嫁,不由百感交集,直至下轿入杨家拜堂礼成还恍如做梦一般。
行礼毕,杨晟之同婉玉进入洞房,屋中自有经事的老妈妈们引着二人坐床撒帐。杨晟之擎着秤杆将盖头掀了,只见得婉玉半垂着脸儿,端的是粉腻酥融,皎若秋月,不由看得怔了。婉玉微微抬头一望,只见杨晟之一脸喜色,正呆呆望着她,婉玉面上一烫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只听耳旁有人哄笑道:“晟三爷爷,别光顾看着三奶奶傻笑忘了手里的物什!”
杨晟之方才回魂,忙将手中的秤杆盖头交由喜娘手中。婉玉展眼一看,只见屋中站了不少女眷,妍玉、柯颖鸾、杨蕙菊等人均在,人人神情各异,婉玉稳了稳心神,仍垂首做了娇羞状。杨晟之只是含着笑,一径儿瞧着婉玉,怎么都觉看不够,心里有话,但碍着人多又讲不出,只觉得心中欢喜不尽,手心高兴得都痒了起来。
一时又有人端来子孙饺子和交杯酒,二人按旧例行礼后,众女眷便笑道:“晟哥儿别在这儿对着新娘子相面了,快去陪宾客吃酒罢。”说说笑笑将他推了出去。
杨晟之刚走,妍玉便走上前对婉玉不冷不热道:“倒是缘分,想不到你我又同进一个家门了。”
婉玉抬头一看,只见妍玉今日虽穿了极艳丽的海棠红的吉服,脸上亦用了不少脂粉,遍身珠翠环绕,却不复明艳俏丽了,虽还是美人,但眉目间却带着凌厉沧桑之意,与往日截然不同,婉玉盯着妍玉的双目看了片刻,又垂了头轻声道:“我年纪轻不懂事,还望嫂子日后多多照拂。”
话音未落,柯颖鸾便上前亲亲热热握着婉玉的手笑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原就看着妹妹面善,与你投缘,想不到今日真成了妯娌了。”话一出口,杨蕙菊便轻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