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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的全世界路过(50)

朋友毛毛送她去房间,回来后说,何木子往床上一躺,一手揉肩膀,一手揉腰,“哎哟哎哟”叫唤了十分钟,越叫声音越小,睡着了。

在沙滩,我看到了更震惊的一幕。何木子穿着长裙,举着一个巨大的火把,比她个子还高,脆生生地狂笑:“哇哈哈哈哈!”疯狗般蹿过去,后面大呼小叫跟着七八个黑人。我大惊失色,问旁边的阿梅。阿梅说:“何木子一时兴起,抢了黑人的篝火……”

何木子就是传说中的“暴走萝莉”。

阿梅嗫嚅地说:“我在生篝火,半天生不起来,被旁边黑人嘲笑了。我听不懂英文,反正他们指着我又笑又鼓掌。何木子暴怒,就去抢了黑人的篝火……”

我呆呆地看着阿梅,叹气道:“阿梅呀,你跟何木子究竟谁是男人啊!”

这两人属于青梅竹马,在南京老城区长大,两家相隔狭窄的石板街道面对面。因为阿梅出名胆小,就得了这个娘娘腔的外号,之所以没被其他男生欺负,就是因为一直处于何木子的保护下。

何木子有段不成功的婚姻。她跟前夫古秦是在打高尔夫时认识的,相恋三年结婚。七月结婚十一月古秦出轨,跟旧情人滚床单。被一个哥们儿在酒店撞到,古秦不认识他,结果哥们儿匆匆打电话给何木子,何木子当时在北京出差,小声说“我知道了”。

哥们儿嘴巴大,告诉了我。我查了查,查到古秦的旧情人其实也是已婚妇女。阿梅担心何木子,我就陪他赶到北京,恰好碰到何木子呆呆站在雪地里。她出差时间过一个星期了,可是不想回去。阿梅紧张得双手发抖,我叹口气,正要告诉她这些,何木子的手机响了。

她冲我笑笑,打开免提。是古秦的母亲。

老太太很温和,说:“何木子,我对不起你。”

何木子说:“不,没人对不起我。”

老太太说:“怎么办?”

何木子说:“交给他们选择吧。”

老太太说:“怎么可以,会拆散两个家庭。”

何木子说:“是啊,但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老太太说:“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何木子脸色惨白,帽子沾满雪花,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如果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阿姨你不要看不起那个女人,因为从这一天开始,她是你儿子的妻子。”

我注意到她已经不喊“妈妈”,改了“阿姨”的称呼。

老太太沉默很久,说:“木子,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了不起?

暴走萝莉没有暴走,她挂上电话,对我们微笑。小脸冷得发青,那个笑容像冰里冻着的一条悲哀的鱼,而红色的帽子鲜艳醒目,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无比骄傲。

她扯下帽子,丢给阿梅:“冷,给你戴。”

阿梅戴上女式绒线帽,样子滑稽。

离婚时,何木子一样东西也没要。房子,车子,全部还给了古秦。

很平静如常地过了小半年,大家小心翼翼谁也不去碰触,她与朋友照常谈笑风生,只是眼神底下有着不易觉察的悲伤。

一次在阿梅家喝酒。何木子看着天花板,突然说:“两个人至少有一个可以幸福。”

阿梅闷声不吭,但我觉察他全身发抖。

我用胳膊肘顶顶阿梅,阿梅支支吾吾地说:“木子,小时候你经常保护我,可我保护不了你。”

何木子斜着眼看他,接着暴走了。

她大叫:“我的确对他不好啊,没有耐心,他想要个温柔的老婆,可是我脾气差,别问我脾气怎么差了,我告诉你,就是这么差!”

她喊叫着,满屋子砸东西。

小小的个子,眼花缭乱地沿着墙瞎窜,摸到什么砸什么,水壶、相框、花盆、锅碗瓢盆。她气喘吁吁地推书架,书架摇摇欲坠,我要去阻止她,被阿梅拉住,他摇摇头。

然后书架倒了,满地的书。

何木子泪流满面,说:“我不知道,我就是难过,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蹲下来,抱着脑袋,哭着说:“你救救我好不好?”

这次暴走,几乎把阿梅家变成了一地碎片。

过了一个月,大家打算聚会,酒吧订好桌子。阿梅先去,我们到后,却发现坐了人,阿梅呆呆站在旁边。原来位置被占,阿梅不敢跟他们要回来。

何木子一字一句地跟阿梅说:“你不能老这样,跟我学一句话。”

她顿了顿,大声说,“还能玩儿啊!”

阿梅小声跟着说:“还能玩儿啊……”

何木子一把推开他,走到那几个男人前,娃娃音声震全场:“还能玩儿啊!”

我们一起吼:“还能玩儿啊!”

保安过来请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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