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原委,她都明白了。
最后的冥水,想必在山洞中时,洛云惜已是用尽。若是还有冥水,洛云惜必定会再次陷害于她。此时她的脑中,突然会想起了黑蝶死前所说的话。“对于凤炎……其实,后来……后来我……可惜来不及了……”
她现在全部都明白了。想来毕竟师徒一场,其实黑蝶定是因着后悔误害了凤炎,这才费尽心思,找到了当年那朵地狱雄花,制成了一枚珍贵的解药。只可惜,凤炎没有来得及等到就……而凤绝他……如今也只剩半粒解药!
看来,洛云惜所说的都是真的,并没有骗她分毫。
而她,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冷凝的夜空,月色无遮无拦,将她苍白寂寥的影子长长拖曳在地上,越伸越远。踉跄奔回自己的营寨中,不觉已是清泪盈满面……
***
东宸国,永庆二年。
凤秦国,万和八年。
五月底,紫竹国战事持续中。
联军已是围攻紫苑城近两月。听闻守城王爷紫远兮日积劳累,一病不起。整个紫苑城的上空背凄迷的阴沉所笼罩,散不去的乌云硝烟,化不去的百姓心中茫然,处处都是一片萧条的景象。因着没有得力之人镇守,紫竹国城防越加松垮,军心涣散。看起来,联军破城,指日可待。
相较紫竹国的颓靡,另一边,却是阳光明媚,生机盅然。
东都皇宫之中,每一个角落皆是被软绸般的金色阳光铺满。
玉照宫外,庭院内无数花树开得白纷纷如新雪初绽,映着底下一大片月季鲜艳的色彩,彩蝶纷纷翩飞,分外好看。
而玉照宫内,则是经历了两天两夜的折腾。随着一声微弱的婴儿啼笑声传来,好似无尽的原野之上突然看见初升旭日一般,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焦灼的等待。
里里外外的人,皆是松落一口气,皇贵妃难产,此刻终于平安诞下麟儿。
殿内,江书婉精疲力竭,她全身无力,正软软靠在凤翔怀中。香炉之中,催产香料尚未散尽,夹杂着薄荷的气味,这样清凉苦涩的气味刺激着她昏沉的头脑,令她始终保持着一分清醒,并没有睡去。
忽地,她脸颊边一凉,吃力地侧首望去,原是他额上层层泌出的汗珠,正一滴一滴滑落下来。
难产的这两天两夜中,这明黄一色耀目始终伴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去过,哪怕九五之尊,不应进入产房这等血污之地,哪怕御医一众一再劝阻,他依旧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几度昏厥之时,正是这耀目的明黄色灼刺着她的双目,令她没有昏睡。
痛楚的辗转间,他周身荡漾着龙涎香,温言蕴在耳边,“婉儿,我会一直陪着你。”
气息微弱,孩子始终生不下来,当她觉得无望,甚至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在游离时。是他一点一点将苦涩的催产汤药,以唇渡入她再无力气张开的口中,一口一口喂她喝下。
差一点,连她自己都要放弃了。如果,就这样死了,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他却始终不肯放弃,一直鼓励着她。
此刻,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累得似是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一般,而他却将自己拥得更紧,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他正在剧烈地颤抖着。而那样害怕的颤抖由心而生,无法控制住,好似方才差点就失去最珍贵之物。
凤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他轻轻伏在她耳畔,声音像春水一样缠绵而温热,“婉儿,可吓死我了。我们有孩子了,是位皇子呢。我真的,再也不舍得让你为我生孩子了……我没有想到,竟会这样惊险……”
此刻一旁侍候的宋嫲嫲笑着凑上来道:“皇上,女人生孩子,第一胎总是危险些。平安生下来,日后可就顺当多了,再不会这样了。皇上就放宽心罢,奴婢们呀还盼着皇上与娘娘多子多福,我凤秦国福泽绵延,万年长青呢。”说罢,她将皇子小心翼翼地抱了过来。
小小婴儿,裹着织金襁褓。江书婉忍不住伸手一把抱在了怀中,她目光温柔,眷眷停留在孩子身上。
凤翔见她产后体弱,手臂微微发颤,连忙将孩子抱过,顺势将她一并搂在怀中,心疼道:“你累了,我抱着给你看。你瞧,这是我们的孩子。”
江书婉含笑瞧着,情不自禁伸手去摸那小小的身子,通体红润,额上稀疏几根柔软的毛发,眼睛尚未睁开,正本能地避着光线,是多么地可爱。初为人母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强烈地冲击着她,她怎样也瞧不够。
凤翔凝神望着她,眼中有丝丝缕缕不绝的情意缠绕。
此时,宋嫲嫲又凑上前来,道:“皇上,你看小皇子的鼻子眼睛,子承父貌,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真是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