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如今丝毫不会怀疑凤绝对她的感情,她甚至可以体会到当初凤绝望着洛云惜轻轻唤出的那一声“惜惜”时,他心中的挣扎与无望。他曾经是那样的想忘掉她,想抗拒她,想逃避她,他是那样地害怕会再次爱上自己,才会在山洞中与她激情之后,刻意地疏远自己,甚至娶了洛云惜。
他的痛,从不会比自己少,回想当初,如今她仿佛能听见,那时他的心也在碎成千片万片,落了满地。
其实,他的情,他的痛,他的无奈,他的挣扎,如今她都能深深体会到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轻轻地将手覆在他的大掌之上。
虽然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令凤绝顿然浑身流遍温暖,转眸间却见清幽深切的眸子正直直注视着自己,而她的唇边亦是荡漾着浅浅的笑。
心中一滞,他薄唇轻抿,“对不起,当初我不该……”
她轻轻伸出一指,抵住他的唇,摇一摇头道:“别这么说,是我负了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的。”
凤绝深深吸一口气,凝一凝眉叹道:“当初是我冲动了,只是,我对洛云惜亦是有所亏欠的,你有所不知,当初我们第一次大婚,你刺了我一刀……”
他的话,令清幽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手指紧紧绞着衣袖,甚至绞得手指生疼,当初的她,是那样残忍地对待他。
凤绝注意到了她眸光的黯淡,他握一握她微凉的手指,轻轻拉至他的心口,只是柔声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要再想了,我真的不怨你。你听我说,当时我身负重伤,是夜寒将我带离。但那时的我并不甘心,我担心自己的十万亲兵,也……总之……当时我想返回东都,可终因着失血过多,昏倒在了路边,是正巧路过的洛云惜救了我。”
他顿一顿,瞧了瞧清幽,眼神更暗,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方才继续道:“我醒后,急着要走,她却执意留我养伤,我一时情急便打昏了她,将她一人留在了山洞之中。乱世里,我没有顾及她的安危,独自离去,想不到竟是累及她被人强暴,失了清白,所以当时我……”
他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懊恼地闭一闭双眸,缘起缘灭,缘来缘错,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会不会不同?
清幽微微惊愕,菱唇轻启,想不到洛云惜那般不堪的过往,背后缘由竟然是这样的。脑中依稀记起曾经在靖国公府上用晚膳时,靖国公痛心疾首的一番话。他道是:凤秦国丢失东都的那一日,洛云惜正巧去落云山脚与东都相接的小镇上探望一个表亲,不想途中遇到了兵变动乱,与家人走散,后又不幸遭匪徒糟蹋。因着此事人尽皆知,只得等事情过去很久后,才行比武招亲之事,将洛云惜匆匆嫁出去。
而那时,他们正巧出现,原来竟是这样,难怪凤绝会在晚膳时说,那件事是他的责任。
此时清幽的目光,越过轻柔的幕帘,落在了仍是蜷缩在重重锦被中的洛云惜身上,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涩感觉缓缓蔓延。
注视片刻后,她才问道:“绝,那当时你知道她是谁么?我有一事始终不明,为何那时你会突然出现在擂台之上?”
凤绝缓声答道:“当时,我并不知她是谁,我一心只想回去东都,没有问她的名字,事后也从未去找过她。我会去瞧靖国公的比武招亲,纯粹只是觉得有些怪异罢了,想看个究竟。且靖国公此人倨傲,一向难沟通,总是神思阴沉,不知所想。我素来也防着他,怕他背后另有所图,会对凤秦国不利。当时,擂台之上,我看到一抹可疑的黑影,于是就追了上去。而那人放烟雾弹逃走后,我又四下里寻了寻,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竟已是站在了比武招亲的擂台上。”
清幽恍然,想起靖国公如今已是兵反,她低叹道:“此番洛云惜回来,应该算是好事,也不知靖国公能否退兵。”
可说着,她的眉际已是添上一缕忧愁。若是靖国公能退兵,自然是好,只是她与凤绝之间好不容易有些进展,中途跑出一个洛云惜,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此时,她的右手上因着麻散退去,微微地刺痛着。这种痛,令她益发地清醒,他待她情真意切,如今天丝也尽数用在她的身上,不管与他一起,前路有多么困难,她绝不再退缩,非但不退缩,她还要尽力去争取。他的情,她绝不会再辜负……
两人不再说话。
空气之中,有片刻的静,死水一般的静。屋中,唯有烛火轻微跳动,时而爆出火星“啪”的一声,旋即又归于无声。
良久,凤绝突然道:“惜惜,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了,我原本就不该娶她的,她出身大家闺秀,应当是懂进退、明事理的人,我想等她清醒后,同她说明一切,向她道歉。她应该有其他更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