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不停地絮絮叨叨着。
清幽确是轻轻一怔,风,吹在她的脸上,好似在心湖上吹起丝丝涟漪。
她突然问,“你是说,凤绝他知道你会缝筋脉?”
萧楚头也不抬,继续缝针,“当然,他以前手下一名副将,便是我给治好的。他当然知道我会,只不过,这次给你治与他们不同,他们的手治好至多是能灵活使用,而你的手,却能恢复如初……”
语未必,清幽用左手突然“刷“地一下,便扯下了蒙住自己眼睛的黑布。
突然而至的强烈光线,令她有片刻的承受不了。
待适应了光线,看清楚眼前时,方发现萧楚正惊讶地望着她,而他的手中,正执着一根极细极细的金针,还有那线,若有若无,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瞧清楚它的存在。
清幽的心中,隐隐有一股热流正强力激荡汹涌着。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如果凤绝一早就知道萧楚能缝合筋脉,那当初他废她的右手,竟是……为了……
天,她一时不敢往下想。当时凤翔执意要杀她,后来又让凤绝废了自己的武功,而他为了保护自己,却选择废了自己的右手。也许,他那时就思量过了,右手还能再接续,武功废了那可是十几年的朝夕苦练的心血……若是他废了她的右手,凤翔也许因着兄弟情分而罢休……
所以,那日在江上遭冥王女子追杀,他才会说,冥门必杀令已撤。
此时,她的视线又落在自己的右手之上。她轻轻地动一动,试着运起真气,虽有麻散麻痹着知觉,确仍是能感觉到真气已是能回流,顺畅无比,不再阻塞。
顿然,心中的疑惑似惊涛骇浪般,一浪接着一浪扑来,几乎要将她彻底覆没。她纤弱的身姿亦是随之猛烈摇晃。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即便是缝合筋脉,真气又怎能在脉息中流转通畅呢?!这是不可能办到的!这是任何一种丝线都不可能办到的!绝对不可能办到的!难怪方才萧楚说,他给别人治手,至多日后能灵活使用,但是她却可以恢复如初,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差别究竟在哪里呢?
萧楚望着她似陆入凝思,秀眉深锁,似是要发觉什么了,他不由温言道:“好了好了,还差最后几针了,你可别耽误我的时间,日落之前我可是一定要给你缝好的。这么多天下来,我眼睛可真是受不了了,明天要好好休息。”
说罢,他执起针又是缝起来,手法极细,线过处,几乎瞧不见踪影。
清幽的心骤然“突突”跳起来,直觉告诉她,差别一定在这线上。心底处,有一种强烈的意念萌生,狠狠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这线,如此眼熟……该不会……
她的声音颤抖着,几乎难成整音,问道:“这是什么线?”
萧楚手中正缝着最后几针,也不看她,只是淡淡道:“天丝啊,他将天丝辟成十六股,用以给你续脉络,不然你以为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令真气游走,畅通无阻呢?”
他的回答,只是不紧不慢的。却好似能掀起滔天巨浪。
那一瞬,清幽仿佛整个人遭电闪雷劈一般。瞬间手足酸软,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不,不可以……
萧楚一把将她按住,微恼道:“你躲什么躲!愿不愿意的,天丝已经尽数缝在你的筋脉中了,你若是这时抽手,让我功亏一篑。天丝已经没了,你的手也好不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她的手,僵在那里,再也动不了。
天丝已经没有了。
一张脸,霎时白得没有血色。他竟然……那可是他的独门绝技啊……,她曾经亲眼见过天丝的威力,在他的手中,时而柔软如带,时而冷直如玄铁,可以令真气肆意游走,可以令他飞纵自如,可以在万军人马中轻易突围,可以轻易结成天罗地网,擒住他想要擒住的人……可如今……
她震颤了,只能不语。
渐渐,日影西斜,这是一天中最美最美的时候。
夕阳血红如要沁出血来,映得半边天都如烧如灼般,各色彩霞织成一天一地的锦缎,漫天铺开,处处都好似幻彩迷蒙一般。
萧楚缝好针,照例替她上好了黑玉膏,又缠好了白纱布。这才揉一揉自己疲累的眼睛道:“总算在日落前给你缝好了,谢天谢地,明天不用再继续了。”
“这几日你不要随便碰水,十日后我来替你将外面的棉线拆除就好了,还有汤药也……”语未必,却见清幽已是倏地站起,她一言不发,突然就这样跑开了。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女人……连个谢字都没有……”萧楚望着她飞奔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摇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