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初春的阳光太暖,还是那金光粼粼的河水太过耀眼,注视了片刻,清幽竟是又有些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凤绝侧目瞧见,他低首自怀中取出一个黄色小药包,伸手递给清幽。深刻的俊颜却不自然地别向一边。
清幽将药包打开,却见里边有两种草药,分别用浅黄色的细绳扎住,一种绿油油的,一种则是枯黄的,枯黄的那种是尖尖的,另一种却是像片片叶子样。她不由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凤绝瞧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薄唇轻启,“这是香兰和薄荷草。”
薄荷草?
薄荷草是用来提神的,可是这香兰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清幽一时有些迷糊。总觉得这香兰十分耳熟,好似在何处听过一般。
愣了半响,她才恍然想起。
昨夜那客栈老板娘曾说了,有郎中教了她偏方,将香兰草嚼在口中,可以止孕吐,亦能令唇齿留香。刹那,她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动。就好似眼前这水波荡漾,却也不知该荡向何处。
其实,她都未曾留心去注意。可他却留心了。原来今日在柳雁城中,马车停了好一会儿,他说是去准备些路上用的东西,想不到竟是去准备的这个。不但是香兰草,他甚至连提神止困的草药都替她问好、配好了。
这一刻,她菱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忽然,说什么都觉得不适合,道谢么?会不会显得太生疏了?可就这么收下,她是不是欠着他太多了,自己又何曾为他做过什么呢?
凤绝背身,负手而立,墨黑的长发随风起舞。他只是淡淡的补充道:“等会儿要坐船,难免会有些不舒适,不如先嚼上些香兰草吧。”
心中所有的感激与感动,清幽终只化作浅淡一字,“嗯。”
素白的手指,取了些香兰草,放入口中细细地嚼了,方觉连着心境都是清爽的。
*
不多时,河面之上,远处似飘来一阵歌声,好似是谁在唱着山歌,相隔虽远,但歌声清亮,吐字清晰,清清楚楚地听得是:
“唱歌上山坡呦,手扶树兜唱……离你枝牡丹,瞬间亦久远。夜哥在窗栏,望牡丹心潮,时有哥独处……思妹哥心伤……夜歌进销帐,思妹花容灿……妹是心上人,哥等千年难……有妹伴终生……成家万年长……呦……挂心上呦……”
歌声越唱越近,此时方感觉歌声中带着晴朗低沉的浑厚。
划船之人,悠闲划了船桨,一摇三摆地划得近了。瞧着那划船之人,穿一身蓝色粗布长衫长裤,扎一根粗粗的麻花辫子,尽数盘在头顶,用一块蓝布罩了,面上似是黑黝黝的。
起初听着唱歌的声音,清幽原以为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女子。待靠得近了,方觉似是三十有余。那妇人高声招呼道:“二位,可要上船摆渡?一两银子便可。”
清幽拉了拉凤绝的衣摆,小声道:“绝,有问题。”
凤绝转首,长眸微眯,亦是轻声问:“何以见得?”
清幽分析道:“你瞧她,虽是粗衣打扮,素颜朝天。年过三十却难掩天生丽质,虽是黑黝,可我怀疑是装扮过。因为细看之下肌肤细腻,你瞧她脖颈雪白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想来年轻之时定是丽质天生,明艳不可方物的人儿。又怎会在此摆渡。别的不说,单只瞧那一双手便不像是风吹日晒、长期劳作。”
凤绝颔首道:“话虽说不错。可这船,我们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为何?”清幽颇为疑惑。
轩眉一扬,他的唇角漫起清冷之意,“我们在河边立了这么久,你可曾见一艘摆渡的船只?只怕是都被人截下了。我们今日想要渡河,便只有这一艘船可以乘。该来的,总要来的,何必怕她。”
语罢,他将包袱提在肩上,轻身一跃,便纵上船只。旋即又拉着清幽上船。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了。即便他不拉,她只需提气运起轻功,亦能轻巧上船。可手指在触到他手心的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了他手中的温暖与鉴定。竟是格外的舒心。
船儿轻晃,水波横曳,盈盈如褶皱的绢绸。
摆渡的女子摇着船桨,将一湖碧水划开,缓缓前行。
日光染上了山水的颜色,投射到风绝的面上,只觉那深刻的线条更柔和。他们一人坐在船头,一人坐在船尾,彼此皆是默默看着天空。
摆渡的女子斜觑了他们一眼,突然道:“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怎么连句话都不说,当真是闷极了。”她似突然叹了口气,又兀自道:“我还是继续唱我的歌。”
“思妹哥心伤……夜哥进销帐,思妹花容灿……妹是心上人,哥等千年难……有妹伴终生……成家万年长……哟……挂心上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