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是大红色鸳鸯缎丝褥子,那鸳鸯戏水,新婚燕尔,缠绵之情犹在。可床上之人却气息微薄得如同牵住风筝的一缕细丝,仿佛一阵风都能断绝。
凤绝冷眼扫向清幽,深邃眼底仿佛要将她吸入一般。
清幽第一次,主动向他解释道:“王爷,这……我也不知那袋中竟是……”说道一半,她突然止住了话语。她的解释似乎过于苍白,没有意义。
凤绝也不屑听,只是凝眉问萧楚,“元淇她真的,没救了么?”他的神色平静若一汪湖水,没有一丝波澜,可愈是这样,却愈令人害怕。
萧楚转身,望了望清幽,那毒蛇依旧盘在她的发间,方想开口。
这时,玉帘轻撩,丫鬟已是端了热水入来。近至清幽身边时,却陡然止住了脚步,望着她头上那毒蛇发带,双腿颤抖得不能自已。那恐惧,清晰可辩,手中铜盆已是紧张地抖出水来。
萧楚见状,微微叹道:“你快把水端来,替你家夫人暖暖手罢。”复又瞧了清幽一眼,解释道:“那蛇通人性的,断不会随意伤人。只要你不攻击王妃。那蛇是断断不会攻击于你。”
那丫鬟将信将疑,却也避清幽远之。端了水,拧了毛巾,替兰元淇擦拭着。
萧楚抿一抿唇,正色道:“绝,那蛇既然攀在王妃发间。只恐怕……只恐怕认定了王妃是它的主人。”
“毒蛇……我是主人?”清幽疑惑更深。她愈来愈好奇,究竟自己是什么人?仅仅是宁和公主这般简单么?她丢失的记忆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失忆?她的内力?还有这诡异的毒蛇?
萧楚点点头,“我曾听过,紫竹国寒霜部落的‘御蛇’之术,以鲜血饲养,冬日不眠。”顿一顿,他深深觑了清幽一眼,疑惑道:“你是真的不知?”
清幽漠然摇头,眉间满是迷惘之色。
静夜里风声四起,听得屋檐银铃叮叮作响。天才晴了一日而已,屋外竟是又下起了小雨,殿门敞开,蝶园中的池水被雨中打出圈圈涟漪,屋中明亮烛火掩映着,明明灭灭。
凤绝一言不发。萧楚深吸一口气,道:“王妃,你能驾驭此蛇,大可一试。”
清幽浅浅的目光从他身上拂过,缓缓伸手至发顶,只见那蛇松开了她的长发,缠住她细白的手臂,一圈又一圈,宛若金钏镯子一般。她果然能驾驭此蛇!她自己亦是倒吸一口凉气。
发髻散落,半边青丝垂在脸颊,烛火之下,显得她分外妖艳。须臾,清幽凝声问道:“究竟要如何才能救得她的性命?”她也不希望兰元淇就这么死去。
萧楚神色中闪过一丝为难,终字字道:“换血!”
清幽一怔,喃喃道:“换血……”
萧楚点点头,“既是以你的鲜血饲养的毒蛇,你的血便能解此毒。只可惜兰元淇中毒已深。凤绝方才运功逼毒,已令此毒游走她全身。所以,我需要你身上三分之一的血液,让凤绝以真气打入她的体内,再用凝香丸固住她的真气,稍加时日诊治,便能救她!只是……这样的话……你会元气大伤,且性命堪……”性命堪忧,他的话,尚未说完。
凤绝已是厉声打断。他的手,刚硬修长,手中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递至清幽面前。
寒光阵阵,森冷无比。却冷不过,他如冰霜般的声音,“那还等什么?快换血!白清幽,你是自己来,还是要本王亲自动手?”
晚风扑面,清幽打了一个寒噤。默默听着,她唇边凝成一抹苦笑,心情复杂难言。蝼蚁,尚且是一条性命。凤绝,是她的夫君。可她,在他的眼中,却连蝼蚁都不如。
接过匕首,青钢而制,锋利无比,几乎吹刃断发。
肌肤上似透出一层一层的凉意,那凉意似从骨髓中漫出。
她轻轻用力,寒光一闪,腕间已是裂开一道红痕,深可见骨。神情淡然麻木,她将匕首还给了凤绝。
笔直的刀锋,一滴鲜红沿着锋刃滚落,凝在刀尖,仿若随手拈来一朵妖艳凄美的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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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想不起来的男人
鲜血,缓缓汇成一条长河,一点一点缓缓漫延开来,最终喷涌而出。
垂落的手腕,爬满了狰狞的红痕。底下一名丫鬟正用铜盆接着那汩汩的血。可以看出,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的丫鬟,惊惧颤抖着如同风中落叶,几乎无法拿稳铜盆。
鲜血,随着颤抖,在盆中荡漾起层层诡异的涟漪。
凤绝望着,竟是怔在了原地,他的黑眸最是明亮璀璨,可此时却没有一丝焦距。心底仿佛出现了一个茫然的空洞。那样空,随着她鲜血的流逝,竟没有东西可以去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