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凡事都有万一。如果将来御医误断呢?又当如何?”左兼再拜,俯首贴地,“皇上,如今多事之秋,我朝经历了左贤王偏袒宁和公主一事,尚未平复。实在是再经不起任何风浪了。”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双眸陡亮,禀道:“皇上!微臣刚刚得道消息,白莲教的教主素来身份隐秘,此次却因内乱而暴露身份。皇上一定想不到此人会是谁。”
凤翔深深蹙眉,冷声问:“谁?”
左兼摇头叹道:“宁和公主——白清幽!”
此言一出,凤翔明显一愣,旋即眸中折射出道道凌厉。竟然是她!难怪琅祭那日,她的内功如此超群。
左兼正色道:“皇上,臣所担心的是,左贤王联姻时间甚短,又频频纳妾,若说夫妻情深,实在难以令人信服。臣只怕左贤王偏袒宁和公主另有缘由,过着左贤王本就知晓宁和公主白莲教教主的身份。若真是这样,臣担心皇上您的处境更是堪忧。”他最后拜了一拜,“所以,婉妃有孕的事,当如何处理,还请皇上慎重考虑。臣且告退。”他缓缓起身,行礼离去。
殿门开了又合,将一室的窒闷关闭其中,渐渐透不过气来。
凤翔颓然地跌坐龙椅中,面上浮起一丝苍凉。整个人好似一片残叶,孤零零地悬在冷寂枝头。
眼下,有凤绝出事在先,又有白清幽与凤绝纠葛一事。朝中风浪渐高,那,他真的要舍弃自己的骨肉,来保全大局么……
黄沙落满地 第七章 一网打尽
东宸国,七庄城,行馆。
风凉,卷起片片细小的雪花漫天飞舞,轻轻一浪一浪拂在清幽身上。雪丝寂寂,凉意无孔不入。清幽拢了拢肩头的披风,立在城楼之上,瞧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城墙与山峦,怔怔出神。
蓝毒步步拾级而上,驻足。层层青砖掩映,金穗流苏旌旗纷飞后,只见一袭单薄的身影笼在宽大的素色白纱长衣中。棕红的长发已是挽成髻。一支白玉簪横插而过,银线细长丝丝坠下,此刻已是沾染了光洁透明的雪花,如珍珠般轻晃着。
注视片刻,他缓缓地走近她的身边。
“清幽——”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轻轻唤道。天清谷与天蝎谷虽是临近,可地处皆是隐秘,平日素不往来。那一次,他去天清谷中救回众弟子时,便无缘见到她。后来,他一直猜测她与凤绝有诸多牵扯,却也不是十分肯定。然宁和公主白清幽和亲之事,东宸国人尽皆知。这突然冒出的公主,更是加深了他的怀疑。无数次,他曾将白清幽这个名字,与心中的她联系起来。可真的当见到她的真颜时,真的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时。他竟不知,心中是什么感觉,有淡淡的酸涩,也有淡淡的疼。
清幽缓缓转过来,纯净的容颜乍现,望见来人,她浅笑道:“是你来了。”
那一抹笑,似寒露开放的蔷薇,犹有露珠清光,在瞬间明亮了人的眼睛。
蓝毒怔了怔,上前,靠在她的身侧,背依着城墙。
“红莲堂那边,如何?”她幽幽问着。
“小事一桩,当初天蝎谷都能摆平,这些乌合之众算得了什么。倒是你,你真的准备亲自去东都劫狱么?”侧眸望向清幽,他的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蓝毒——”清幽深吸一口气,突然歉然道:“当日在天蝎谷中,我借着夜色,用‘雪花’赢了你,实在胜之不武。师父在世时,所教用毒不过是防身罢了。论用毒,我自然是及不上你。当年,是我无知轻狂了,一心想着......”她顿了顿,语气轻盈而忧伤,“现在想来,我实在不应该将你搅进这乱局中。也不知,将来的路,会有多么坎坷。如今,黑阙不幸被擒住。所以,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也许,你该回天蝎谷中。那里,才是最合适你的地方。”
蓝毒坦然一笑,突然凑至清幽耳边,小声道:“是么?你可知我是如何做上首席弟子的位置的?”他轻轻地,在她脸侧吐气,字字冷道:“上一任大弟子,我打败了他,用毒药慢慢腐蚀了他全身的经脉。你不会知道,他死的有多么地惨。留在天蝎谷中?江山代有才人出,他的下场,有朝一日也许便是我的下场。那是一个争斗无止无尽的地方,每个人只想打败别人往上爬,没有可以交心的人,甚至连说句话的人,都没有,清幽——”
抬手,他将她一缕棕红的发丝绕在指尖,复又松开,“我也是东宸国人,况且,我喜欢......”他顿一顿,瞧一眼她始终飘渺的神色,浅笑道:“况且,我喜欢白莲教。你去救黑阙,我会同你一起去。”
“我没有多少把握。况且,除了黑阙,我还有去救另一个人。”清幽略略低首,静静伫立着。她曾经失去记忆,以至于在狼祭之时,江书婉就在身边,她也没有认出来。那一日,江远道死于箭阵。哀伤的细雨,漫天飘飞,她记忆犹深,书婉似与凤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恢复记忆后,她多方派人打探江书婉的下落,可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竟是书婉成了凤翔的妃嫔。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即便皇宫再是守卫森严,她也要想办法闯上一闯,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