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又一遍,她替他更换着额上打湿的帕子。直至,感觉到滚烫的温度渐渐褪去,方抵不住浓重的疲惫,抱着膝盖沉沉睡去。
昏昏沉沉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凤绝苏醒了过来,只觉四肢无力,浑身冒着冷汗,就好像大病一场的感觉,而且心尖的地方冷若寒冰。他闭眸,试着运聚真气,以护住自己的心脉,方发现自己胸口的伤已是开始结痂,身体利爽了不少。
唇边,却悄悄略过一丝苦笑,他这条命,阎王竟也不肯收。
灿烂金色的缕缕照耀进山洞中,缓缓爬上他俊朗的眉眼间,缓缓侧眸,他欲站起身来,忽觉得手侧挨着一柔软之物,侧着去看,迷迷蒙蒙间瞧见一名女子正抱膝而坐,埋脸沉沉睡着。
她似是很冷,整个人蜷缩着,长长的乌发垂落,散至冰冷潮湿的地上,已是凝结了一层露霜。而自己的身上,却盖着温暖的薄毯。
心中一动,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柔声唤道:“惜惜……”
洛云惜睡得昏沉,迷迷茫茫中似是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却又隐隐觉得不太真实。她轻轻抬头,见昨日所救男子此刻正怔怔望着自己,她面色一喜,旋即一红,连忙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洛云惜抬头的那一瞬,凤绝眸中闪过无穷无尽的失望,有希冀之色一分一分地消减下去。面前的女子,生的极美,一袭蜜色缎袄,百褶窄裙,貂绒背心,显然是凤秦国的装束,且出身娇贵。秀发如瀑布垂在肩头,一双如泉水般纯净的大眼睛含着秋水盈盈。
那样含着秋水的眸色,瞬间如芒针般刺入他的心底。
可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他的惜惜,她既然要自己的命,又怎会救自己。是他,从来都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愣了半晌,他方才问道:“是你,救了我?”
洛云惜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想不到竟是这般低沉迷人,充满磁性。那一刻,她傻傻地点头,只觉自己已是醉入这样美妙的音色中,久久不能回神。
凤绝径自站起身,冷眸瞧着山洞外金色的日光普遍照耀着大地。怎会?他明明记得凤雪方止,天色应当是阴沉的。难道?难道他昏迷了整整一日一夜?!心中低呼不好,他突然回眸急切问题,“今天是初二还是初三?”
洛云惜缓缓吸一口气,这才至云间缥缈中回神,见他问自己话,忙答道:“今天是正月初三。”
凤绝的神色突然冷寂下来,转身便朝山洞外跑去。洛云惜不知他要去做什么,心中一慌,只怕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她两步上前,拽住他的手肘不放,急急道:“这位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你的伤口刚刚上药,还没有完全愈合,可不能乱动的。”
温软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侧,她的身上隐隐有香粉的气息飘来,凤绝俊眉紧蹙,只觉那香气刺鼻,当下冷声道:“放手!”
“不放!你烧刚退,需要养伤,不然你会没命的。”洛云惜亦是十分固执,执意不放手。
凤绝心中郁结烦躁,反手一挥,真气蕴于掌间,顷刻间已是将她扫落于地。洛云惜自小娇生惯养,哪里经得起凤绝如此一掌,当一便晕了过去,软倒在地。
凤绝一愣,心知自己出手重了。回身一步,但见那女子双颊粉红,鼻息起伏亦是正常,他知她昏迷至多一个时辰便会自行醒转。没有多想,他已是身如疾风般来到山洞口。
洞外积雪很深,几乎淹没了他脚下的鹿皮靴。他沿着山洞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自己所骑的马,正拴在了一颗松柏大树上。
立即解下缰绳,他一跃翻身上马,朝着东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冬阳,刺穿了厚厚的云层,万丈金芒,皆照在他的身上。强劲的北风,刮过他深刻的脸庞,依旧是寒冷无比,如刀如刃,周遭大地皆是一片白雪皑皑。
山路,一弯又一弯。
他穿过山谷,又穿过树林,渐渐,路越来越难走,马儿亦是累极,不时呼着热气,且越走越慢,渐渐已是艰难地拖着走着。
他心中更急,干脆弃了马,在雪路上疾行狂奔。受了重伤,他尚不能运轻功飞纵,只得一步一步朝东都跑去。
渐渐的,他走得双腿麻木,却依然不肯放弃。
他的十万亲兵,也不知生死,他要回去!
走着走着,终于翻过了落云山,来到了一大片开阔地。那一刻,他眉间蕴起喜悦之色,终于近了,近了……却又倏地警觉起来。
马蹄声奔腾如雪卷,似是朝他疾驰而来。踏马阵阵,扬起阵阵雪雾,几乎有一人多高,遮蔽了日色,亦是遮蔽了他的视线,直直朝他逼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