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邵晨见他不理会,也不多说,把手里的盒饭往他怀里一塞:“我刚在外边吃完了,这是你的。趁热吃,吃完了你自己好好梳洗一下,再进病房也不迟。不然等小姜醒来,见到你这副样子,怕都不认得你是谁了!”
半个小时后,黎邵晨站在病房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从前就有人说过他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姜如蓝醒了,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恰恰就是潦草吃过晚饭、好好梳洗过一番的萧卓然,但是人家姑娘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是谁?”
黎邵晨发誓,当时萧卓然转过脸来看着他的眼神,真能射出两把刀子来。
可他也不是有意的。按说这中枪的地方是在心房位置,再怎么失血过多昏迷不醒,醒来之后也不该有失去记忆这个后遗症啊!哪知道他当时一句无心的调侃,就偏偏成了真。人是醒了,可是谁都不认识了。对萧卓然来说,估计这个结果比让他再中一枪还要来得难受。
黎邵晨在病房外呆站了半小时,愣是都没敢进去。现在病房里这俩人,一个是身体虚弱的天然呆,那双大眼睛眨的,他过去也没少跟姜如蓝对视,可从没发现她眨巴着眼睛看人的时候,眼神会那么单纯无辜;另一个则是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那眼神那气场,一句话不用说黎邵晨也能看得明白,谁进去打扰就是一个“死”字!不敢进,却又不舍得走,黎邵晨感觉到八卦之魂在胸腔熊熊燃起,往H市最好的酒店打了个电话,订了一份补血养神的病号餐,扶着门框继续观望。
病房里,姜如蓝盯着眼前这个衣着清爽、样貌俊美的男人看了足有五分钟,才再次开口:“我觉得疼……”
萧卓然的目光,从她的脸庞,缓缓下移到胸口,专注凝视了片刻,又缓缓移了回来:“麻药过劲儿了,疼是难免的。”
黎邵晨站在门口扼腕,这小子平时嘴皮子也挺溜的,怎么关键时刻一句甜言蜜语也说不出来!
姜如蓝抿了抿嘴,小声说:“我饿。”
萧卓然的目光径直扫射向站在门口的某人。某人脖子一缩,拎着手机晃了晃,意思是早就打过电话了。
萧卓然转回视线:“等一会儿,饭还在做。”
姜如蓝有点儿委屈,眼前这个男人长得是挺好看的,可就是表情太凶,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像看犯人似的……想到这儿,姜如蓝突然问:“我是嫌疑犯吗?”
萧卓然一愣,盯着姜如蓝的视线也在瞬间锐利起来,就见姜如蓝扁了扁嘴,瞟了他一眼小声说:“你是不是当警察的?”
站在门口看好戏的黎邵晨“扑哧”一声就乐了。
萧卓然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答:“过去当过一段时间警察,后来改行了,我现在自己开公司。”
“那我为什么会中枪伤?”
“过去当警察时跟一伙坏人结怨,他们专门找了个机会报复我,知道你是我未婚妻,就把你也挟持了。后来你为了保护我就中了枪。”萧卓然三言两语就把中枪的事解释清楚,顺带还申明两人的关系,这下不光姜如蓝,连黎邵晨都睁大了眼,心里对他竖起大拇指,这小子,泡妞有一套啊!
姜如蓝琢磨了会儿,慢慢地说:“我现在不认识你了。”
“没关系。”萧卓然表情很淡定,语气很笃定,“医生说了,你好好休养上一段日子,慢慢就都想起来了。”
“可如果我就是想不起来呢?”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从前的姜如蓝。
萧卓然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头再来。”
类似的对话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上演了无数遍,地点从H市医院转战到B市医院,最后又辗转到萧卓然家。
对于萧卓然的霸道和坚持,黎邵晨自然能够理解,但是每每面对姜如蓝无辜询问的眼神,他又觉得这么欺骗一个无知“少女”实在是件有点儿过分的事。所以在某一天的午后,黎邵晨再次听到姜如蓝的问题后,深吸一口气说:“小姜,有关你们俩的事,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卓少真的很爱你,这一点我可以拿我的人格还有卓晨的未来作担保。”
萧卓然当时正好提前从公司回来,在书房门外听到这一句,沉默片刻后没有推门而入,反而转身下了楼,自己在别墅一楼的客厅喝起了茶。
其实喝茶这件事,最早还是端木教他的。端木比他大四岁,也比他早入行四年,可以说,多年来他们两个一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许多完成任务的技巧、思维方式上和行事作风上的习惯,甚至在大事面前关键时刻他会做下的决定,都有着端木磊潜移默化的影响。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会在不知不觉间与他渐行渐远。等他发现到不对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站在河的两岸,是友情的结束,也是对峙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