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胡屠夫杀上门来告状,直指岳飞与程学为小事将他儿子打得头破血流,胡屠夫的妻子唾沫星子整整飞了一下午,骂得声嘶力竭,将程家老太爷差点气得偏瘫,将岳家母亲气得脸色发黑。
上学读书,怎可无事生非?
小孩打架,哪有下这般狠手?
让你学武强身,并非恃强凌弱。
结论: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母亲骂不绝耳,父亲藤条舞得虎虎生威,对门传来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程学嘴巴甜,母亲性情也温和些,挨了半个时辰揍便讨好卖乖得了宽恕,然后带着愧疚,啃着鸡腿坐在门槛上为对家担忧。岳飞可是个不善说话的闷葫芦,从来不讨饶,所以那顿打整整挨了两个时辰,还被父亲罚不准吃饭,在堂屋跪祖宗,程学觉得他很可怜。
傍晚时分,岳父出门送货,岳母在后屋织布。
程学趁大家不留意,抱着个炊饼,偷偷摸摸钻进他家门,屋里看守的大黄狗见是熟人,眼皮都没抬,继续趴窝睡觉,让程学顺利地跑到了堂屋。
岳飞见他来,警觉四望,确认父母不在身边方开口:“跑来做什么?”
程学唉声叹气:“兄弟,屁股疼不?”
岳飞是个很倔强的人,不管练武还是读书,从不叫苦叫累,奈何来看望的是自己好友,也不需见外,便犹豫许久,点头:“疼。”
岳飞的父母对他的品行道德要求更高,教训起来也比较重。
程学对他很是同情,从怀里掏出炊饼,丢他怀里,命令:“我替你望风,快吃了。”
岳飞犹豫:“我娘,她也是为我好……”
程学嗤:“她说不让你吃晚饭,又没说不让你吃别人送的饼。”
肚子饿得很难受,炊饼香气太诱人,岳飞虽憨,却不蠢,终于没再坚持,他快速接过食物,三口并两口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还担心被母亲发现,吃完保证:“下次你做错事,爹不让你吃晚饭时,我也偷偷给你送大饼。”
程学幽幽道:“他不会不让我吃晚饭,只会把我吊起来抽……”
岳飞想了想:“我拦不住你爹,不过……”
两人声量压得极低,唯恐被岳母发现。听说她出生书香世家,最爱说大道理,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忠君报国,统统都是很难理解的东西,偏偏被看得很认真,而且眼里揉不得一点砂,不准岳飞做一丝一毫坏事。
小孩子哪懂那么多大道理,什么爱国爱民,什么忠君报国,都和他们很遥远,只觉得管束多的父母都难缠。
庆幸的是,今天她似乎很不警觉,直到黄昏云彩斑斓,斜阳似血,她在隔壁屋织布,织机声音嘎嘎传来,两孩子在堂屋偷偷聊了许久,她居然一点也没察觉。
夜幕降临,炊饼吃完,安慰的话也说了一箩筐。
门外传来归家男人的脚步声,程学方心不甘情不愿地偷溜离开。
岳飞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装出认真反省的样子。
岳母停下织机,轻轻看眼堂屋外离去的小小身影,笑着摇了摇头。只在晚上不经意的时候稍稍对岳飞提起:“程家小子虽皮,却是可以做朋友的。”
岳飞摸着肚子,若有所思。
沈小米正在岳家门外伸脖子,程学看到她,想起今天的英雄事迹,得意地把胸腔挺直,准备等待夸赞,未料,她却担忧问:“鹏举大哥还好吗?”
程学愣了许久,支吾道:“还好。”
沈小米脸上露出比晚霞还灿烂的色彩,她带着憧憬,带着害羞,轻轻道:“鹏举大哥救了我,他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呢。”
明明先去救她的人是我。
获救少女仍对另一个男孩的关心之意切切,难以表述。
程学磕磕绊绊答:“是……是啊。”
为什么?她眼里看到的只有岳飞?
为什么?为什么岳飞要是自己的好兄弟?
明明他也很努力了啊!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如岳飞?
程学欢快的心再次沉下去,重重跌落谷底。
事情到了绝望的地步吗?
不,他还想再努力一点点……
【肆】
年复一年,月复一月。
岳飞身材越发高大,才学出众,十二岁时去与陈广学枪法,一县无敌。
程学努力念书,亦得先生的好评,夸他勤能补拙,是学子榜样,前途大好。
每次听到先生们的赞扬,岳飞就拍着他的肩膀,爽朗地笑:“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说不准将来还真能做大官。”程学就笑眯眯地回话:“是啊,倒是你做将军有些太斯文了吧,吟诗作对的,哪有将军研究这些?别光会纸上谈兵吧?”岳飞怒了,毫不客气地反击:“你做官员倒也不错,就是瘦了些,有点尖嘴猴腮,看着有硕鼠之风,不得不令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