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筝低头不语,她的眼睛失去神采,就好像快要失去那份他好不容易呵护与治疗出的明媚与楚楚动人。
但蒋瑛闻依然深信,她还是坚韧了羽翼,一些风霜还算不了毁灭性的打击。
蔚筝总觉得再三道谢,都没法抵消心里对他的一份罪恶感与愧疚,何况她如今吃尽了被人拒绝的苦头,就更明白其中的万般苦涩,果然也不该与蒋医生见面的吧。
然而这男人却浑不在意,只是依旧与她纯粹地聊着近况,他们聊了片刻,她终于说:“蒋医生,哪怕现在想到那些我和你聊起的过去,我也觉得不值得相信,可想而知,当时你的真诚那么难得。”蔚筝想起什么似得,说不清是什么神色,“谢谢你当时给我的支持。”
“因为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随便会说谎的人,我知道一定有原由。”
蔚筝心里是有心事,到底有些藏不住,她只能简单说一下情况:“我前阵子……确实遇上一些事,而且是大事……但我能想办法自己扛下来,我可以的。”
蒋瑛闻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的小姑娘,到底是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他更进一步的疏导,就能抵抗那些阴暗与谜团。
或者说,是她已经找到更牢靠的信仰,是心里有更能让她坚强的人了吧。
他不能表露出那些妒意,只能说:“我明白了,你父亲那边我会让他不要太担心,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让自己这样消沉太久,既然说到就要做,把事情处理好,
蒋瑛闻眼底满溢着不能隐藏的怜惜,俩人无声地吃了一回饭,到最后他想起有件事,实在有必要告知蔚筝,便斟酌着:“我和简瞳是医患关系,她对我讲的一些事我有责任保密,但是,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你之前推断崔梁亭有问题,恐怕事实也确实如此,下回真要见了他,躲得越远越好。”
蔚筝与简瞳最近有过几次电话沟通,言谈之间已无先前的距离感,简瞳也早看出蒋瑛闻对这姑娘的喜欢,当然还是站在蒋医生这边的。
蔚筝心中讶异,无数假设在脑海中不断涌现,然而又得不到任何肯定,她也不想让蒋瑛闻为难,只管点头:“嗯,我明白了,我会加倍小心着的。”
蒋瑛闻看着她在他面前依然是毫无防备的姿态,心情也稍微好些,手指轻轻抓着她的手腕,不容人拒绝。
“回家洗个热水澡,早点睡。”
他只差一句,没有对她说:你还有我,只要你让我在,我就在,所以我一定会为你,我会好好替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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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沈肃离开,蔚筝总会时不时拿电话骚扰郑景行,大概也实在是被烦的不行,又过了几天,他趁着午休把姑娘喊来办公室,她果然还是满脸焦虑。
郑总监无奈:“你到底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蔚筝学妹,你做全所有假设了吗?”他沉下语气,与平时亲善的模样判若两人,“假若这其中有一种假设,是你接受不了的,你打算怎么面对?”
俩人无言凝视良久,蔚筝的目光依然是坚定的:“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一切,他到底什么意思…我做过多少次假设,不管他还有怎么样的真面目,他曾经都是我喜欢过的‘沈肃’,我也做过最坏、最坏的打算了,不是要求一个结局,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郑学长,我要弄清楚他的想法……”
蔚筝说到最后,乃至有些痛苦地半捂住脸,才道:“我不想让自己一直不断做着这样的‘死亡循环’。”
沈肃不过离开半个多月,她已瘦下去一圈,此刻嗓子都有些哑了,实在让人看着不忍。
“学长,如果、如果他真的不回来了,我该怎么办。”蔚筝最怕的就是从他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她额头微微出了汗,脸色却依旧是一片白,“我只知道,如果他永远不回来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郑景行蓦地竟也感到有些难受,好半晌,他僵硬地说:“就算见到又能怎么样呢,你说?”
“我不会让他觉得难堪,你相信我。”
郑景行看她固执成这样,他满脸的“实在拿你没辙”,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按住额角,几乎是压低了声音,才有气无力地说:“他今晚九点的飞机抵达这里,所以,把工作好好完成,然后再去找他,可以吗。”
就好像,郑景行也做出了一个他这辈子最没有把握的决定。
蔚筝瘪了瘪嘴,好不容易克制住泪水,她的心快要跳到嗓子口,
“当然,谢谢你,学长。”
郑景行犹豫地看着她近乎雀跃的背影,有些话始终无法说出口——蔚筝,如果你的一生一世,只是他的‘一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