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空依然能听见雷声隆隆。
蔚筝为此前的失魂落魄感到羞愧,但也明白这种强烈的不适应感可能会伴随一个人好一阵子,浑然不觉泪水爬满了脸颊,等到她鼓足勇气再一次回过头——沈肃已经不在了。
蔚筝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就在几秒之内,他在她身后消失匿迹。
沈肃不是“人”吗,但她活着的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
他为什么要走……是早已经猜到她会是这般狼狈的异状了吗。
因为慢慢恢复了些镇定,接下来的她再度被突如其来的一种哀伤击中了,那感觉比方才的恐惧更加壮阔而寥廓,无边无际地折磨着她。
就像这个被遗弃的空旷工厂,变作一座孤岛,一个荒丘。
蔚筝的头顶是夜空最辽阔不朽的银河,而真正把星星放入过眼眸的沈肃,也许,是来自几亿光年外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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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筝就再没有见过沈肃。
起初,她在失眠的夜里想起那一幕,总以为在酒吧和工地发生的一切全是虚幻的影子,那是不可相信的幻觉又出现了。
甚至,她开始怀疑“沈肃”这个人也是源于自己的想象,喜欢上他是因为他来源于她的内心。
蔚筝受到太大冲击,她不停地、神经质地揣测,是不是自己又得了某种精神疾病,不仅仅是需要心理治疗可以应付的了。
然而,每当否决一切的时候,客观发生的事实都会时刻提醒着她,那些存在过的所有记忆,都是有迹可循的。
蔚筝的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许许多多他们相处时的细节,她记得那萦绕鼻息的属于他的清冽气味。
她想,这些味觉都是真的了。这种味道就曾充盈过她的心肺,现在想来,他身上的体息闻着仿佛清爽的剃须水味。
只不过,他们的距离真的那么遥不可及吗。
勉强在家休假了三天,蔚筝状态不佳地来到公司,她认为有必要找郑总监好好谈一谈。就分析过去郑景行与沈肃在她面前表现的种种,也有足够理由怀疑,郑景行对沈部长的真面目至少是略知一二。
她快要撑不下去了,必须得找除自己以外的人,来帮助她更加坚定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
郑景行看蔚筝无声地垂着脸,简直恍如隔世般的神情,早已经说明一切。
“我错过什么了?”
“你知道他的事,对不对。”
“你是说沈肃?”他实在不忍心,伸出手搂住她半边肩膀,“到底你俩之间发生什么了?”
蔚筝把当天晚上的事简明扼要地通报给对方,直到提及沈肃的真实面目,她才踩了急刹车。
郑景行听下来后立刻意识到发生什么,“你也察觉到他的‘不同之处’了?”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
“我和他‘从小认识’,虽然知道的也不多。我本来就不太愿意相信这种事,但也不是没听他说过。”
郑景行没有如实地、事无巨细地告诉蔚筝,一来是因为他觉得这种事轮不到外人来解释,二来这也是试探他们的好时机。
“我、我也没有真正接触过这类事件,不知道怎么处理。但我确信的是,不能就这样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不能在沈肃他把最大的秘密故意展现给我之后,我就这么与他各安天命。”
“即便你就此离开…蔚筝,我应该说,你就此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明知道我不会,我不会的。”
蔚筝的性格郑景行当然再清楚不过,他叹了口气,听她又道:“学长,你能不能替我联络沈肃?现在他在哪里,我还有好多事想要问个究竟……”
“我也想帮你,蔚筝。可沈肃在哪里我真不直到,几天前我们就没联络了。”
蔚筝也是累了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如今整个人脱力虚软,连反应也跟着迟钝起来。
——沈肃为什么会突然要在她面前展现那不可令人置信的一面,因为,他不会再出现了。
蔚筝又恍惚了一阵,心中揪着一般的疼,那些初时的惊骇早已逐渐淡去,她也不断地在接受那些惊世骇俗的真相。
“我想去找他,但也只知道他的公司和家……”
“那么你不妨去碰碰运气吧。”
依照郑景行的说法,沈肃也在之前向辉腾科技公司提出休假,如果他像这样人间蒸发,不管多久,都不会留下一点痕迹,他们也都一点办法没有。
下班之后,蔚筝已是神色憔悴身心俱疲,但还是坐车去了那里。她站在他的公寓门口,几度徘徊不前,最终,才按了门铃,对着可视门铃喊他的名字:“沈肃——”
没有人应她。
蔚筝又喊了几声,一次次按门铃,依然门可罗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