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父见到黎邵晨和白肆殷勤的样子,心里明白两个年轻人不是好打发的,而且自家女儿还在黎邵晨手底下工作,怎么也不好让对方下不来台,便开口道:“我们在医院已经吃过了,钟情妈妈今天身上不舒服,就不在家招待你们了。明天晚上,如果你们喜欢吃家常菜,就来家里,让钟情妈妈给你们露一手。”
这个邀请并不在黎邵晨的预想之中,但他向来懂得珍惜机会,钟父这么一说,他立刻微笑着道:“这怎么好意思。有我们几个年轻人在,哪里还用得着阿姨动手啊。”
白肆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溜圆,一句话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钟母也听到了,笑着走过来说:“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钟情啊,时间不早了,你先带这两位先生去吃晚饭吧。宾馆找好了没呀?”
钟情点头:“都安排好了。”
钟母说:“那就好。待会儿吃过饭,早点回来。”
说话间,钟父扶着钟母,打算往小区里面走去。而钟情和黎邵晨都有些不放心,跟在后面又走了几步。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裹得仿佛圆球的老太太,一见到钟母,立刻冲上来,拉住她的手说:“哎,小秦啊,可算从医院回来啦?我们都惦记着你呢。”
另一个跟钟母年纪相仿的也说道:“要说这陆家可真不是东西,人都走了还来你们家闹,真是脑子坏掉了!”
“就是,我看他那个叔叔,那么大岁数,跟个痞子似的,这种人惹上可怎么得了!下午时你们就该报警的!”
钟情一听,顿时觉得脑子都炸开了,话都不知道是怎么从嘴里溜出去的:“陆家,哪个陆家?”
钟母早在这两个人围上来说话时就急得直跺脚,拦了这个又挡不住那个,怎么使眼色都不管用,急得脸都白了。
钟父的脸色也越来越冷,索性低声说:“她身体还没好呢,我们得先回家了。”
那两个老太太看到钟情,立刻又都围上来:“是钟情回来啦?”
钟情觉得心脏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声音从嘴里吐出来,尖而细,还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连自己听了都吓一跳:“哪个姓陆的?去我们家做什么?”
其中一个老太太已经发现好像说错了话,另一个却怎么拉都拉不住,张口就说:“就是陆河啊!他们家从前不是住在9号楼,他还跟你处朋友的?”
钟情一口气憋得喉咙生疼,牙根发酸,她将视线投向自己的父母,目不转睛地望住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家三口回到家中,钟情见到摔碎在地上的茶杯,散了一地的干巴巴的茶叶,还有打开一半扔在桌上的木匣子,只觉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钟母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气,一把拉住她的手,轻轻摇晃:“朵朵,你听妈给你说……”
钟父走在最后面,仔细地锁好门,把水杯放在桌上,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换上拖鞋,一言不发地走去厨房拿扫帚。
钟情看着父亲沉默地走回客厅,弓腰扫着地上的碎瓷片和茶叶,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两鬓的白发已经那么多,一路延伸到发顶的位置;而这样躬身扫地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老人的姿态了。
钟情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从父亲手里夺过扫帚,想要帮忙收拾,却被钟父拽住手腕,又把东西都收了回去。钟父说话向来都不急不缓的,哪怕到了这一刻,也不例外:“你性子急,做不了这个活儿,还是我来吧。”
钟情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都是我惹的祸,怎么能让你们为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狠狠咬了下嘴唇,才把整句话说完:“我惹的事,我自己来负责。爸爸,妈,你们两个告诉我,陆河的叔叔到咱们家来,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钟情的母亲站在原地,先是为难和无措,接着便一言不发地抹起了眼泪。
倒是钟父,一声不吭地收拾完客厅,把脏物都倒进垃圾桶,又烧上一壶热水,为一家三口各沏了一杯热茶。
这是钟父的习惯。家里有什么大事要说,就给每个家庭成员泡一杯茶,一家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慢慢谈。
钟母一边小声地啜泣,一边还是习惯性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钟父走到桌前,拿了那打开一半的盒子,放在茶几上,抬起手朝钟情招了招:“钟情,过来坐。”
钟情依言坐在父亲和母亲中央。
钟父把盒子递了过去,开口道:“这件事,错不在你,在我和你母亲。今年夏天的时候,有一次陆河从平城回来,拿了一些东西和一万块钱,到咱们家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