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抿了唇,她压着心里的欢喜,小声道:“你不骗我?”
“不骗你。”
看见她笑了,顾九思突然觉得,这世上所有事儿都抛诸脑后。他的愧疚,他的害怕,他的挣扎,都在慢慢远去,他目光落在这人身上,就觉得这人是这个世界,他柔声道:“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那你开心点。”
柳玉茹抬头看向他:“你要是什么都听我的,那就答应我,第一要对自己好一点,第二开心点,第三别怀疑自己,第四喜欢自己……”
顾九思听着她一条一条数着,忍不住笑了:“那你呢?”
“嗯?”柳玉茹枕在他臂弯,抬眼看他,那茫然的样子让顾九思心头发暖,想是被春光照在心尖,他瞧着她,“说的都是让我对自己好的事儿,那我对你该怎么好?”
“已经够好了。”
柳玉茹见是这个问题,她伸手抱着他紧了紧:“你对我这样,我知足。”
顾九思眼里带了歉意:“玉茹,你跟着我,受苦了。”
“哪里有。”柳玉茹笑起来,“不跟着你,我就不能当柳老板,也不能被人疼。你看哪家娘子能像我一样造次的?”
“大家都是吃饭只能吃几口,坐只能坐在凳子边上,睡要比夫君睡得晚,醒要比夫君醒得早……算起来,我的日子已经好得很了。”
“可是让你遇险……”
“那不是你让我遇险。”柳玉茹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是那些坏人让我们遇险。九思,你不能把所有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得明白,你就是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不是万能的,我们只是尽力生活,但不能每次出事儿都觉得是我们做得不够好。我没有你这样的良善,九思,我活在这世上,就是努力的生活,在我活下来之余,我才能想到为别人做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饶人。你选了一条本就是善恶难辨的路,你要入仕,要为百姓做更多事,那你就注定要做一些违心事,你只要尽了你的力,做到你能做得最好,那就够了。”
“我能理解梁家的反抗,可我不能接受。若今日你杀这些山匪,你就觉得难安,九思,那就把官辞了。”
她看着顾九思,神色平和:“我不求你大富大贵,也不求你封侯拜爵。这条路不适合心底纯善的人走,你不用完成杨文昌的遗愿,你就在家里,继续当你的顾公子,帮我打理一下账就好,好不好?”
顾九思没说话,他看着柳玉茹的眼。
他内心挣扎着,他几乎就答应了柳玉茹。可是在他开口前的瞬间,顾家当初奔走窜逃、杨文昌血溅法场、沧州流民暴乱的画面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他开了开口,却突然发现——
“我做不到。”
他沙哑出声:“让我就这么看着这世间动荡至此,我却置之事外,我做不到。”
柳玉茹笑了:“你明白就好。而且,你也无法置之事外啊。”
柳玉茹叹息:“人一辈子,总会遇到这些事儿的。九思,咱们不是圣人,我们求的,也不过就是一个自个儿心安。”
“若是有罪,日后无间地狱,咱们俩一起去。”
柳玉茹笑了笑:“到时候,我给你作伴。”
顾九思没说话,他看着柳玉茹的眼,她这么平和说着身后事。
以前她总同他说的是这一辈子如何,他总觉得,那是因为这一辈子,她已经没了选择。可是如今有选择的时候,她却还是选择了他。
他不想去深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回想起他冲到黑风寨里,见到柳玉茹的第一瞬间。
在那一瞬间,他无比真切的意识到——他这一辈子,容不得第二个男人,出现在柳玉茹的生命。
过去他许诺的什么放她走,让她遇到真爱之类的话,在那片刻都成了狗屁。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这辈子要柳玉茹,下辈子要柳玉茹,他顾九思活着的、死了的所有时光,他都要这个人。
她是他妻子,就一直是,永远是。
他怕这样疯狂的念头吓到柳玉茹,于是他克制着所有情绪,温和笑了。
他抬手将柳玉茹的头发放到耳后,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好,”他温和道,“这些话,你都记好了,别到奈何桥上,又不认账。”
柳玉茹抿唇轻笑:“你才不认账,我何时不认账过?”
“你说过的话,你都认账?”
“认账。”柳玉茹点头道,“信用是商人之本。”
“那就好。”顾九思低下头,他握着她的手,温和道,“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说着话时,沈明躲在山洞里,认真观察着外面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