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外院的婆子下人熟,你就说我让她去打听子鸢的情形,让她回来说与我听。”苏礼不想直接叫来说,便打算寻个什么话头来跟半夏谈这件事。
小半个时辰之后,半夏才进屋,将人都打发出去,上前帮苏礼掖掖被角道:“奶奶,奴婢刚才去打听了,那子鸢领回去的那天还好,之后便挑剔家里吃的不好,铺盖不讲究,衣料也都是粗布,倒是叫婆婆骂了一顿,她说不过人家,只得晚上与郑东告状,本以为能让郑东站在自己一边,谁知那郑东是个极孝顺的,抄起插门栓便一顿狠打,直打得求饶说再也不敢,如今在家跟着婆学习架柴烧火,洗衣煮饿,很是老实。”
苏礼听了有些哑然:“原本在咱家怎么骂都不好,难道就是欠捧不成?”
半夏闻言噗地笑出来道:“左右还是不一样,原本在咱家,她觉得自己是尚书大人送进来的,总惦记着有靠山要攀高枝儿。在咱家让丫头们比得没了脸,又见爷和奶奶并不畏惧尚书大人,直接把她给嫁出去,跟人既然做了夫妻,便自然也绝了做姨奶奶的念想,若是不老实听话,岂不还要挨打,在家好歹有吃有穿,虽说都不及咱家内宅精细,却也总比许多人家强了不是!”
“这话说得倒也有理。”苏礼伸手拉着半夏到自己身边问,“你说她原本是穷人家的姑娘,也不是没吃过苦的,为何会这般呢?”
半夏没听出苏礼话里的意思,只说:“定然是那尚书家里给惯坏的,奶奶以前不是教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也就是这个道理。而且吃过的甜头多了,自然也会娇纵和张扬起来……”她自己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从绣墩上顺势出溜地跪在榻边道,“奶奶这是在敲打奴婢……”
“我不是在敲打你,我是在反省我自个儿,我总是告辞你们,该如何管教丫头们,宠着未必是对她好,严厉未必是对她恶,自己个儿却是做不好。”苏礼抬手拉着半夏到自己身边儿,摸摸她的脸颊道,“我自个儿心里把你当个妹子看,便总是不自觉的对你比旁人宽泛,可我却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我还根本没能力护得你周全。”
一番话说得半夏眼泪止不住地流:“奶奶您别说了,都是奴婢不争气,是奴婢恃宠而娇才闹得今天这样,奴婢挨打不值得什么,奶奶您要多珍重身子才是,不然奴婢就是死了都难以赎罪。”
“别动不动就死啊活的,咱们在老宅的时候,还不都过得好好的,难道如今自立门户了,竟是要越过越回去不成?我在老宅千般算计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咱家的人,全都能越过越好!”苏礼笑着安慰半夏道,“响鼓不用重锤敲,我也从不喜打骂身边儿的人,你回去且好生想想我今天的话,咱们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好,反倒有些失了警觉,开始翘尾巴了?”
半夏听苏礼说得这么白,知道她是为了逗自己,便也抹去脸上的泪水,很坚定地说:“奴婢家道中落被卖便直接跟了奶奶,平素不管是自己瞧见的还是听来,都再没有比奶奶对下人更好的人,能跟着奶奶是老天给奴婢的福气,奴婢却也要自己惜福,日后定然不让奶奶操心才是。”
见半夏明白了自己的话,苏礼便也放下心事,躺下昏昏睡去,直到沈青昊从任上回来,才被他叫醒喂药。
第兩百一十二章 老家遠親
见沈青昊对自己体贴照料的样子,苏礼忍不住也在心里反省自己,在自家对着老太太都能伏低做小、百般逢迎,为何一嫁人反而却失了原本的耐心,偏生开始较真儿起来。婆媳关系自古就是难题,自己别扭岂不只苦了沈青昊夹在中间难做人,又是何苦来的。拿出应对老太太的劲头,也未必就拿不下沈母。
就着沈青昊的手喝了药,又含住他塞进嘴里的蜜饯,有些含混不清地说:”我今儿想了许久,这件事打一开始就是我的不对,既然嫁进你家,就不该再拿自己当成外人。几个婶子都不是好的,总挑唆着娘出头得罪人,我却不该与娘赌气。娘就你一个儿子,自然宝贝得紧,挑天底下最拔尖儿的人配给你,怕是都觉得委屈了你。现在想想,其实我娘又何尝不是,当初宫里尚未指婚,她四处打听帮我挑人家,就没有她挑不出毛病的。所以说,为了这个生气却是我的不懂事,害得你在里头夹着难做人,我如今想明白了,日後不会再惹娘生气,娘说什麽我都顺着,顺不过去的便先且拖一拖,等你回来再去哄娘。”
沈青昊听得这番话,眼中登时就闪亮起来,惊喜地看着苏礼,而後双手收紧搂着她道:”娘的脾气就是那样,有时候连我也要与她惹起,但毕竟是我亲娘,我气过也就过了,我只是怕你受气心里难受,你若是真能这样想,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老太爷说的果真不错,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得了你这样一个贤慧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