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来我这边靠着说话。”苏礼见她进屋,自己起不了身,只得招呼她到自己床边来,“锦之你把柜子里那个攒金丝榴花靠垫拿出来。”
苏冯氏见她特意拿出簇新的靠垫,又是榴花送子图案的,心里觉得高兴,也就没有推辞,脱鞋到榻上跟苏礼一道歪着。
“这靠垫是我自己做的,本来打算是中秋那天,晚上拜月之后给嫂子送去的,谁知竟是直接病倒,今个儿这才刚想起来。”苏礼见她面露高兴,又说,“这一遭哥哥也跟着一道回来,咱们也算得上是全家团聚,老太太多年未见哥哥,这回也肯定会开心的。”
苏冯氏想到丈夫,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高兴的是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夫妻团圆,酸楚的是自己的丫头开了脸做通房,这回估计也要一道入京,而且入京后老太太和婆母会不会再张罗给丈夫纳妾却还不可知。想到这儿她不禁将手搭在已经隆起挺高的肚子上,如今算来已经五个来月的身孕,是不是该找个大夫来把把脉,看看到底是男是女才好?
苏家在苏礼这一辈男丁稀薄,左右算来不过才四个,大房的还是庶出,三个嫡出的男丁却是有两个在三房,大爷如今没有儿子,所以苏文氏一直求神拜佛地盼着媳妇一举得男,这也让苏冯氏的心里压力一直很大。
苏礼见嫂子把手搭在肚子上,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便也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道:“嫂嫂不必忧心,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咱家的头一个孩子,爹娘和哥哥、还有我们都会疼的,咱家没那么多重男轻女的大成见,你瞧我,身为女儿身,爹娘还不是一直对我疼爱有加的。”
苏冯氏知道小姑这不过是宽慰自己的话,苏礼上面都已经有了两个哥哥,才得这一个女儿,自然是会偏疼些的,不过她听了心里还是觉得宽慰,这样的婆家已经是打了灯笼难寻了,若是生不出儿子也只能说是自己不争气。
“哥哥嫂子都还年轻,还怕给我生不出侄子不成!”这段日子朝夕相处,苏冯氏在苏礼的潜移默化中,性子已经开朗不少,但是每每一想到身孕,却总还是忧心忡忡,苏礼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经常劝慰几句,毕竟孕妇心情不好,对胎儿也不会起到什么好作用。
“礼儿,你一个姑娘家的……”苏冯氏被说的俏脸涨红,忙扭头扫视屋里的丫头们,见都在外间候着,这才稍稍没那么抹不开,“有时候我倒是觉得,本该是我这个做嫂子的替你操心张罗些什么,但是每每却都是你替我想得周全,还常常开解于我,真是让我觉得汗颜。”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值得介意的。”苏礼瞧着苏冯氏眉宇间还是有些展不开,心里一转便明白,其实苏冯氏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这回能不能生出儿子,而是担心若是没能生下儿子,婆家人会不会因此看轻了自己,更担心丈夫会不会再纳妾娶小。
“嫂子,如今哥哥是为着老太爷的病回来,并且江南那边又不是辞了官,还要留人照看打理宅子,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带着女人回来的。至于回京以后,长辈在病里,你还有着身孕,哪个会这会子提什么纳妾的事情。”苏礼将事情分析给苏冯氏道,“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老太爷的病,现在就是有一天挨一天,大夫都说了怕是过不去年,到时候重孝之下,谁还敢有旁的心思?”
苏冯氏听小姑的话说得有理,自己寻思着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心里登时踏实不少,拉着苏礼的手道:“还是礼儿你贴心,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得了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小姑。”
“嫂嫂为我们家生儿育女,自是劳苦功高的,待过几年我出嫁,二哥成亲,咱们家得以出去自立门户的时候,嫂嫂也自然就是当家媳妇。不管是通房还是妾侍,哪怕是生得儿女,谁也越不过嫂嫂去的。”虽说自己不赞同一夫多妻,但是在古代这个大环境下,她还是不想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出来,更何况如今哥哥已经收了通房丫头,听苏文氏平素偶尔说起的意思,也是要为哥哥纳妾的,所以她也只能从另外的方面劝解。
“我……”苏冯氏没什么自信地说,“我没有娘那样的气势,也没有礼儿你这样的周详,管家,我……”
“嫂嫂,什么还不都是学起来的,娘这回特意带你入京,难道你以为只是因为你有孕在身吗?还不是要让你跟在她身边儿学着如何管家,这个家,总归是要交到你手上的。”苏礼之前跟半夏生了一回气,这会儿又跟苏冯氏说了这么多话,嗓子就开始沙哑,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