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氏还在犹豫,按照裴天舒说的,就如心里头住了两个小人,一个在说“对付偏心的婆婆,就得这样办”,另一个说“不好吧,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并且这也不符合爹爹和娘多年的教导”。
她张了张口,想要劝劝裴天舒。
裴天舒眼一横:“我是你丈夫。”
这话有些重了,裴天舒从不曾这样和他说话。楚氏顿时一愣,心里知晓他这是定下了再不会更改,将金玉搁在了软榻之上,一转身进了右厢房里。
这就是封建礼教的好处了,出嫁从夫,还真没有几个女人敢不从的。
又何况是楚氏这般绵软的。
刚有丫头来报望西胡同的谭大夫来了,楚氏不用人提醒,便自动脱了鞋子,躺在床上。
她本就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并不用怎么伪装就挺像的。
谭大夫一进门,裴天舒开门见山地说:“内子怀了身孕,月份还小,将才动了些气。”
谭大夫正在疑心月份还小,裴天舒是怎么知道的。转而一想,定是提前见过其他的大夫,将门侯府又不缺银子,就是请个十个八个大夫也是见怪不怪。一番计较,越发的小心。
谭大夫的手刚刚搭在楚氏的脉门,冷不防裴天舒又来了一句:“谭大夫一定要保我内子和孩子的平安。”
谭大夫点头称“是”,却突地心头一紧,这脉象……可并不像是喜脉啊。
偏这时候,裴天舒又道:“前两日小女过周岁,颜御医便道内子的月份轻,又加上身子骨娇弱,定不能劳累,也不能动气。不曾想,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谭大夫自然没有胆子敢问出了什么样的事情,这也并不是大夫的分内之事。只“颜御医”三个字,就已经激的他心神俱晃了。
在洛阳城,哦不,在整个大文朝,谁不知道颜御医颜学庆的大名。
两年前,受万人敬仰的有容大师开坛讲法,无故昏厥,一直昏迷了七天七夜,宫里的御医和城里稍有名望的大夫皆是束手无策,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师是被佛祖招去之时,那时还不是御医的颜学庆,以一手他从未见过的针灸大法,硬是将大师从佛祖跟前拉了回来。
至此,名声大噪,且被特招进了太医院。
谭大夫还真没那个胆量敢说颜御医误诊,可这楚氏的脉象明明就不是,如今还好说,若是月份大了肚子还不大,这可怎生是好!
谭大夫是个老实人,急的直冒冷汗。
裴天舒便一脸痛心疾首地道:“难道孩子保不住了?”
谭大夫鬼使神差地接了句:“我尽力,我尽力。”
一说完,连自己都愣怔住了。
裴天舒却是会心一笑,“那就劳大夫多费心了。”
谭大夫没敢接话,走到案前,开始写药方,写的还真是妇人保胎常用的方子。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还真想开一剂活血的方子,反正又不是真的喜脉,早点儿来了月信,他也好早日解脱。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想死的情况下。
谭大夫将方子双手奉上,就要请辞。
裴天舒抬手制止了他,先将方子递给东青,“一会儿你随大夫回去抓药。”
东青是裴天舒的贴身小厮,不待他交待其他的事宜,便自动出门候在了门外。
裴天舒给谭大夫让了盏茶,话家常似的道:“谭大夫在望西巷的药铺越做越大,洛阳城内也是屈指可数。”
谭大夫如坐针毡,哪里会有心思品茶,连声道着:“哪里哪里。”
“可就是药铺做的再大,也赶不上回春堂。”
裴天舒说的是实话,回春堂的坐诊大夫姓赵,名赵谦,他弟弟赵和乃是太医院的太医丞。
别看只是太医丞,可谭家不是没人在太医院嘛。
这是谭大夫的一块心病。
可他实在想不通裴天舒为什么会说这个,只端着一双疑惑的眼睛将他望着。
裴天舒顿了片刻:“听说太医院最近在广招学徒。”
谭大夫只是老实,又不是个傻的,前前后后联想了一番,猛然顿悟。
他脑子也算反应快的,遂拱手恭敬道:“小人有三个儿子,皆随小人行医有十数年,能否请三爷代为引见。”
裴天舒送走了谭大夫,心想着还得想办法和颜学庆见上一面。他与颜学庆交好的事情,除了皇帝,并无其他人知晓。御医虽然官职不大,却是特别的,谁都得抬举,谁都不能过分抬举。
办了亏心事的裴天舒心里亮堂的很,一转身瞧见了比他还心舒的——那厢软榻上的裴金玉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