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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夫(10)

另一边,裴天诚去村里养羊的人家讨来了羊乳,将裴天舒喂了个肚滚圆。

后来的日子,裴天诚提防着自己老娘和恭桶,硬是将裴天舒养在了自己身边。

所以说裴天舒是他大哥奶大的。当然,用的是羊乳。

话说裴天诚奶孩子,一直奶到裴天舒五岁,嘱咐了他一句“娘要是一打你,你就寻你二哥。要是寻不到你二哥,你就跑”,而后收拾了行囊,预备远赴京都,奔赴前程去。

彼时的京都还在长安,小小的裴天舒并不知道宜阳离长安有多远,可他清楚地知道要是没了他大哥的庇护,他的日子很难熬。

于是婆娑着泪眼,满心满脸的舍不得。

裴天诚也舍不得啊,抱着自己的弟弟大哭一场,还特地跑到他老娘的面前说她要是照顾不好他弟弟,就是对不起他死去的爹。

裴天诚将他弟弟的问题上升了一个高度,裴太太的心里虽然膈应,却又不能不答应。

最终,裴天诚安心地上了路。其实不安心又能怎样,他一个半大的小伙子,总不能天天呆在家里奶孩子。

他有他的抱负,他有他的理想,他有他想要守护的人。

——老幺,总有一天大哥要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你的面前。

裴天诚是怀着这样的念头,一步一步,越走越高。可是他至死都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维护的老幺,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个了。

裴天舒的日子,在裴天诚离开之后,越发的艰辛,挨揍那是家常便饭,基本是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

终于在他八岁的那年初夏丧了命。

且丧命的缘由,很荒唐。

初夏麦黄,可巧天却不像好天。

裴家虽略有几亩良田,却也不是殷实人家。裴太太一咬牙,做主顾了两个庄稼汉,另指使着两个儿子,一起在地里抢收。

那天中午,天越发的阴沉,眼看风雨欲来,午饭也顾不上吃,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割麦、捆麦、垛麦。

裴天舒的年纪小,慌乱中出了错。他被地上的草藤绊了一跤,手里抱着的一捆麦子摔出去了老远,捆好的麦子也因此散落在地。

裴太太本就看他不顺眼,捡起地上的一块儿石头就朝他扔了过去,正砸在他的后脑,犹不过瘾嘴里还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冤家!”

裴天舒只觉脑后尖锐地疼了一下,心内怵她,并不敢因此放慢了动作。他慌忙爬了起来,将地上的麦子拢好,又重新捆在一起,堆在了板车之上。

一场大雨率着狂风将他们浇了个透心凉,他们冒着风雨在麦地里抢收。当晚,裴天舒就起了高热。

一想起这个,如今的裴天舒心里总不是滋味。他初穿来的时候,就发觉原主的身体单薄消瘦且遍体凌伤,虽然基本都是旧伤,但脑后的却是新伤。经他判断原主死于外伤感染,活活烧没的。

自此,裴天舒视裴太太为洪水猛兽,就算她荣升成了老太太,在他的心里也从没有认过这个娘。

只是他终究欠了裴天诚的恩情。

裴天舒回忆往事的这一瞬间,那边的楚氏只当他是无动于衷,背过身子悄悄地抹起了眼泪。

裴天舒这才一回神,就瞧见了楚氏的不对劲。要放在平时,他一定温言软语好生哄她一番,只是今日,他将将才在心里祭奠了那位故去的小兄弟,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

他预备着从榻上爬起来,去院子里头清净清净。可他才一动作,原本坐在他旁边的裴金玉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袖子。

裴金玉不喜欢看人哭,更不喜欢楚氏将眼泪和鼻水弄她一身。她看了看裴天舒,又看了看楚氏,意思很明白。

裴天舒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楚氏,意思也很明白。

可是两人都没有动作,然后面面相觑。

裴金玉想,这个混蛋自己惹哭了媳妇,还想拿女儿当挡箭牌。

裴天舒想,我女儿还真是聪慧,这么大就晓得看人喜怒,还知道寻求外援。

于是,两个人“眉目传情”,据理力争。

裴金玉:你惹的事你善后。

裴天舒: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女儿,哄好你娘的重任已经落在你稚嫩的肩膀上了。

裴金玉:你不去也不许走。你一走,她就会来抱我。她一抱我,就得弄湿我的衣襟。

裴天舒:女儿,全靠你了。

很多事情,说的再多也不如做一件。

裴天舒是个行动派,他将裴金玉塞进了楚氏的怀里,颇不顾廉耻地说了一句:“金玉,你哄哄你娘。”而后,转身出门,挥一挥手没有带走一滴眼泪。

裴金玉咬牙:本宫要学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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