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兰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颇为不错。
雨下得更大了,平地上起了一层薄雾。人的面容在雨中看得颇为模糊,时不待人。再耽误下去天就要黑了,阿斯兰不顾众人的劝阻,往前大跨一步,枪往地上一撑,朗声宣战,“李信,你是来应战的吗?三场比试,但凡你赢一场,就算你赢!”
李信也在看着阿斯兰。阿斯兰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探寻阿斯兰到底来干什么。
看阿斯兰如此风骚的反应,目光还时不时往他身后的马车上撩,李信心知肚明,确信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他心里快笑死了:这个傻大个以为知知醒着么?还想在知知面前表现?做梦去吧!
李信微微笑了笑,问,“你骑兵到了墨盒城下?只要我赢一场,你就退兵?”
阿斯兰:“当然!”
“大都尉,这算盘可不好。你们来的不过数人,这里是我大楚国境,我于一刻前已经求了援。想将你们留在此地,不难吧……一物换一物,这个要求不做准。”
“你待如何?”
“归还俘虏。”
两人商量细节,李信不急不躁,阿斯兰明知道这个小子非奸即诈,心里骂他千百遍,还得主动往李信的圈子里跳。
“好!”商议出了结果,李信将袖子一折,摆好了架势,宛如山河阵开般的气势,让对面一众人凝了脸色,“谁都不要上场!就我与大都尉两人!”
众人精神一振,两方军士都往后退开,将大空间留给两人。
两人也没有甩什么花架子,对上阵后,直接向对方冲杀而去,招招毫不迂回含糊。双方看李信面色沉静,阿斯兰招式雄浑如劈山河,几招就逼得李信往后飞跃。众目紧紧盯着李信,看李信是否有后招。一方庆幸,一方失望,觉得李信武功也很好,但在左大都尉阿斯兰这里,似乎不够看?
早年开始,从会稽开始就跟随李信的几名军士,现在被派来保护翁主。他们站在队列中,看到李信的武功,心中都有疑惑。感觉李二郎的武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应该比这样子厉害啊……但是李二郎看上去又很认真,两军交战时,他又不可能还保存余力吧?不是自己的印象出了错,就一定是李二郎的武功退步了。
想到少年天才也有沦为平庸的可能性,几人心中一痛。
旁边的人奇怪问:“什么表情?你们牙疼?”
几人连摇头。
他们不知道李信的心思。不知道李信正在心情颇好地想:好买卖啊。我随便赢一场就行了,何必跟阿斯兰打得那么厉害?何必让人看出我的真实水平?暴露的越彻底,打仗时越容易被人看出底线在哪里,这是极为危险的。阿斯兰这么幼稚,难道我也跟他一样吗?别说知知根本不知道我在打架了,就是知道,我的节奏是怎样,还是怎样。
哪像这个阿斯兰……啧啧。不知道骚什么骚!
闻蝉睡梦中,听到模模糊糊的喝彩声。声音大如雷轰,密密一片。她喃喃道,“表哥,别吵我……”
但是吵闹声一点都没有停。
闻蝉懵懂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趴在车上的坐榻边,身上被披着一件鹤氅。鹤氅温暖,几乎盖住了她的整张脸。闻蝉揉了揉眼,发现马车不摇晃,李信也不在。她坐了起来,听到先前梦里的吵声还有越来越大的架势。
闻蝉起了疑惑,敲了敲车壁。青竹的声音果然就在车外:“翁主,您醒了?”
闻蝉问:“怎么了?我怎么听到军士们喊阵的声音?”
青竹撑伞站在车外,虽然李二郎说翁主睡着,但作为严于自省的侍女,青竹还是下车过来翁主这边候着了。此时听到翁主问,她也已经胆战心惊地旁观前方的打斗很久了,“蛮族左大都尉好有本事,摸到了咱们的地盘上,还拦住了我们的车。二郎说雨下这么大,援兵也来不及,就决定自己去应付一下。那位左大都尉说要与咱们男君比试三场,只要郎君胜一场,他就放行。现在已经快比完了……”
左大都尉?
闻蝉心口重跳,扶在车壁上的手指微抖了下。
托之前程太尉在长安掀起的风暴,他们这些亲近之人都知道,左大都尉是舞阳翁主真正的父亲。
闻蝉眼睫颤颤,眼眸微阖:虽然早做好准备,自己来边关的话,很大可能碰上这、这个人。因为听说墨盒是重要军事险地,左大都尉一直和自己的夫君在争抢这块地盘。她来找夫君,很可能碰上阿斯兰左大都尉……然而,闻蝉心中并不想。
她默念着我是大楚人,我阿父阿母都在长安,我绝不会认一个蛮族人做父亲。
默想片刻,心情平静下来,才想到李信与对方的赌约。闻蝉掀开帘子,便慌张地探头去看,“三场比试,胜一场就行?那现在我们胜了吗?我表哥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