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了下,喃声,“孤想亲征,曲周侯却觉我只是小孩子意气,不会打仗,只会添乱。但是闻家的人也派了不少,孤也没见到什么胜仗啊?都是小打小闹罢了……”他沉默半晌,说,“大楚是无将可用。”
曲周侯打仗是厉害,但他早年南征北战留了病根子,已经适应不了战场了。
和他同辈的,要么现在就在战场上,要么如曲周侯一般,最好的年岁都被消磨掉了。说是老当益壮,到底今非昔比。年前某位五旬年龄的老将去了漠北,太子对他寄予厚望。然对方在草原中迷了路,只与左大都尉手下的一队小兵交手,头颅都被砍了。
李信摸了摸腰间剑:“殿下没想过极北之地吗?和乌桓他们联手,共击蛮族。”
乌桓?
太子若有所思,然后忽然看了李信一眼。他在某一瞬间,觉得李信留在东宫,实在是大材小用。李信之前在南边时,不就打仗吗?然而太子有些记不清了,他要回去让人查一查。
因此太子虽然心动,却并不多说此事。他看着一条街外的灯火重重,转了话题,“李二郎,你跟着孤忙这么久,也辛苦了。这样,从现在开始算,孤给你们放一天假,你们提前去换人吧。”
李信当时笑着应了,与一众郎君们一起感谢殿下的恩典。
太子殿下阴沉了一晚上的心,好了些,没好气地挥挥手,放他们这批郎君回去,换新一批的郎君顶上来。
太子殿下肯放假,李信自然是极为开心的。且他都想好了,即使殿下想不起来,他也与轮换自己的侍卫提前说好了,要早离开一个时辰。已经到了上元节,他错过了大年,不能连上元节也错过。
过年后的节日很多,然而他能陪知知的日子并不多。
他总怕闻蝉忘了自己。
李信回府梳洗换衣后,抱着自己亲手做好的灯出门,走了两条街,去到曲周侯府上,敲上门。他忙得夜不能寐,还抽空做了一盏大灯。亲自刻木头,亲自糊绢纱,还亲自描画。他做了一盏十二美人灯,每一面上的美人皆是同一个人,嬉笑怒骂,宜嗔宜喜。里面的灯点起来,火光映着美人,轻轻一推,灯转起来,便像是美人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李信这种一到写字动笔就开始手残的人,他能画好这么十二幅图,之前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成品连江三郎都赞叹无比,提出要跟他买。
李信自然不肯。
他脸厚心还黑,却怀着一腔羞涩的心意,抱着自己的花灯去找闻蝉。
他刚才路过时看到了,街上许多男女情人在相携逛街。江边还有放花灯的,在黑夜中顺着江水,流向不知名的远方。男女们蹲在江水边说笑,太子忧国忧民的时候,李信就一眼一眼地往那里看。
他也想跟知知逛灯市,也想跟知知放花灯……他的灯这么大,这么好看。他的灯放到水中,必然把其他的灯都比得看不见了。而他心中那许了的愿望,也定是第一个能上达天听的。
李信想得非常美好,可他敲了门,被客气领进曲周侯的府上后,却得知闻蝉不在。曲周侯夫妻不在,世子闻若夫妻也不在。曲周侯夫妻去宫中了,新婚世子夫妻二人去与民同乐了,而舞阳翁主——管事想了想,不太记得翁主跟自己告知去向,只含糊道,“大约哪位娘子邀请,翁主去逛灯市了吧?”
管事同情地看着李二郎怀里这么好看的灯:“要不您把灯放下,我让人出门找翁主去?”
李信脸黑如盖。
他有时候真恨闻蝉的好人缘。他不在,她永远不寂寞,永远有人陪,有人找。
她就想不起找他……
她就不知道他也很想跟她在一起玩。就算他这段时间很忙,难道她就不想念他吗?就猜不到他会请假来找她吗?她一点都不在乎他……
李信心灰意冷,把自己的灯留了下来,离开了。管事在后面嗳了好几声,他随意摆了摆手,并没有什么交代的话。李信想着算了,花街上这么多人,他到哪里找她去?就是找到又能怎样,她有一群同伴陪着,还能扔了同伴来找自己吗?
他还是回家睡觉算了。
回家路上,李信又遇到了一个乞丐。他跟乞丐说了几句话后,心思一转,又不想回家了。他摸摸腰间的钱袋子,心里默算了下数量,决定去贫民居住的西南边去看看。
李信到地方后,发现这里并不如自己想象的清冷。倒是没有灯,笑闹声却不小。很多人都从他身边跑去,往一个巷子里挤过去。李信随手拉住一个小孩子,指指那个堵塞的方向,“那是干什么?!”
小孩子兴奋大叫:“有漂亮的姊姊给钱扎灯点灯!做好一盏,给一吊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