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郎李昭虽然坐在前排,但是旁边有他二哥在,他却也没往日那般专注,时不时往二哥那里看一眼。
李信身上有明显区别于别的郎君的气场,混蛋中透着肆意潇洒。郎君洒然不羁,连坐姿都没有其他郎君们规整。但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特别吸引向来乖巧的孩子们。因为没有见到过,因为坏得很好玩很有趣,因为觉得他神通广大,前者如闻蝉,后者如李五郎,都会忍不住把目光投到少年郎君身上。
上面先生在讲课,李信大大方方地把竹简放案上,口里叼着一支笔,手中还提着笔,在洋洋洒洒地写字。
李昭一眼又一眼地瞥他,对二哥的胆子羡慕不已。先生就在他前面,离他不过一丈左右的距离,他都敢光明正大地做别的事,还一点都不脸红,一点都不紧张。显得一直替他担心的李五郎小题大做一样。
李信吐掉口中叼着的笔,手指头勾了勾,“来,写几个字,跟你三哥报个平安。”
李昭:“……”
过会儿,李信邪气森森的浓郁眉目瞥向他时,小郎君才恍然,“二哥你在跟我说话?”
李信:“你盯着我看了少说也半个时辰了,我眼瞎看不见吗?你老这么偷看我,不是想跟你三哥写信,就是爱上我了。”
李昭红着脸凑过去,他真以为二哥低着头什么都不知道呢。他以往的教育都是跟着亲哥哥三郎李晔的,李晔为人处世带点儿漠不关心的意思,把弟弟也教的跟人都有距离感。李昭整日小君子样,旁的孩子都不喜欢跟他玩,觉得他没意思。三哥一走,他就很无聊。
天下最会玩的其实就是李二郎李信了,但是李五郎又不太敢找李二郎。
现在李信主动勾他,李五郎压着雀跃的小心思,飞快地蹭过去,想给哥哥写信。他就是平常装得再懂事,也还是个小孩子。
李信跟五郎说,“来我跟你说这几个字念什么……”
李昭:“……”片刻后小声,“二哥我认得字。”
李信笑得李昭脸红了,“嗳,五郎真厉害。我像你这么大时,什么字都不认识。”
李五郎想起来他二哥所谓的混混生涯了。可怜他长到十岁了,他还没弄懂他二哥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传奇中只要出现混混作主角,必然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让李五郎觉得遍地是英雄,混混就是隐身于百姓青瓦间,不显山露水,实际上特别厉害……这也符合他二哥给他的印象。李信来李家之前的故事,李五郎都脑补出一个传奇故事来了。
见到真人,他蠢蠢欲动,总想请二哥讲讲他做混混时有多了不起……
燕雀堂的郎君们各做各事、各读各书时,忽然听到脚步声,急促而纷然。众人齐齐看去,见李家大夫人闻蓉在头,一众仆从们跟随在后。闻蓉脸色煞白,进来得很急。她这般神态,让空气一时间变得微凝。
众人窃窃私语,又纷纷站起来。一边好奇于闻蓉怎么来这里了,一边打算向闻蓉请安。
闻蓉目光在他们中间一扫,看也不看其他人,直接走向李信的桌案前。
李五郎坐在二哥身边,恰恰能看到大伯母苍白无比的脸色。他小声打招呼,“伯母……”
闻蓉看着李信。
李信快速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他面上还带着先前戏耍李五郎的那种慵懒随意的笑,见到母亲,诧异后,他笑容加深。李二郎起身,“阿母,您怎么来……”
“啪!”
一声脆响。
大堂阒寂。
连老先生都意识到不对劲,忙招手候在外头的书童去请人来。老先生叹口气,在众郎君惊得一起站起来时,默默地缩在人群中当空气。众郎君全都惶恐地站了起来,走过来了,“伯母,您怎么了?”“您怎么打二堂哥?”“二哥,你跟伯母闹了别扭么……”
闻蓉一巴掌,扇向的就是尚跪坐着的李信。
她用了很大力气,竟登时将李二郎的脸扇到了一边。且因为手上戴着珠链与扳指,划破了皮肤。当她一掌扇过去时,便带出了一手血。李信的脸,直接被划破了,突得渗出了血。
李五郎坐在一边,瑟瑟发抖,眼中快速地噙满了泪。纵他常自诩小大人、小君子,直面大人当场打人,他还是十分害怕。
脸被打红、并流了血的李信,看眼李五郎,道,“李槐,把五郎带走。”
当即有听了他话的三四个郎君过来,抱起了五郎,把小孩子哄走了。
李信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抬头,看向闻蓉。他保持着如之前一样的表情,看向神色苍然的闻蓉,看闻蓉神情不正常地盯着他。闻蓉见到少年脸上的一长条被划破的血痕,眼睛微缩,似上手要抚摸,却又想到什么,硬生生停在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