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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见我多妩媚(121)

而闻蓉终有察觉真相的时候。

“到底是谁在姑姑跟前乱说话,让姑姑发现的?还有你们一堆人伺候着,姑姑投毒,你们竟都没看到吗?!”舞阳翁主出了气氛紧绷低迷的屋子,站在院中,抖着嗓音,质问院中的侍女们。

侍女嬷嬷们跪在地上垂泪,神情惶惶,不断地磕着头。如果夫人真的熬不过今夜,那她们这些人,也同样活不过今晚。

李伊宁含着泪,站到了闻蝉身后。她情绪已经近乎崩溃,却也没怪罪这些可怜的侍女,“是我的错。下午时阿母说累了,想一个人待会儿,还让我抱走了雪团儿。那时候她看着雪团儿的眼神……我就应该觉得不对了。我都没有看出来,她们当然更看不出来了。”

终日陪在闻蓉身畔的嬷嬷老泪纵横,磕头磕得额头上肿了一片,“夫人是混着几种相克的香料一起用,还把老仆等都赶了出去。因为夫人身体不好,睡眠也不甚好,她想午睡时,老仆等都心中放松,没料到……等到觉得夫人睡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在外面喊不醒,才撞了门……”

嬷嬷的诉说,悔不当初。

而更早的时候呢?

更早的时候,是什么导致闻蓉有自尽的想法呢?

是上午的时候。

丈夫和探望她的小辈们都各自去忙碌各自的事情,闻蓉也下了地,在府上散散步。在侍女的回忆中,一早上,唯一可能唤醒夫人记忆的,是夫人听到了读书声,去看了众郎君们读书。

李家是大家,有宗学、族学,而李家的主宅中,更是为一众出色儿郎们聘请了有名望的先生们,督促他们读书。

那时候,几位郎君坐在四方亭中,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背书。

一水之隔,闻蓉就站在另一方的亭子里,看着他们。

湖水清冽,波光粼粼。她静静地看着,看了很长时间。她看到儿郎们与先生辩驳,与先生讨论学问。她一张张脸认过去,她始终想不起二郎的脸来。她蹙着眉,定定地望着。望的时间长了,想的时间久了,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并没有二郎。

她想起来她去年刚死了幺子。

她想起来她膝下只剩下一个女儿了。

大的没见过,小的也没留住。她这个母亲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闻蓉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无人察觉,无人知道。她在清醒的时候,派出去了所有人,冷静地在屋中点上了好几样不能一起烧的熏香。她平静地躺在了床上,放下了帷帐,陷入昏睡中。

于闻蓉来说,现世痛苦太难承受。如果可以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也未尝不可。

当晚,李宅彻夜不宁。

而在医工宣布此次已经成功救活闻蓉性命后,大部分人松了口气,疲惫袭上心头。李怀安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看到一张张沉默疲累的面孔:李家的每个人,因为闻蓉,备受折磨。

已经放了十年的事,又重新成为了心病。

李家家教甚严,子弟们做不来忤逆李郡守的事,但他们心头,已经很累了。如果妻子一直这么不停地折腾下去,李家迟早会放弃她的。李郡守于浓浓深夜中,有了这样清醒到让人心寒的认知。

同时,方才在屋中时,年长医工叹气的话,如一根针一样,刺进了他的心头——“主公,夫人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非常脆弱,再经不起丝毫刺激。这种心魔,深入骨髓。夫人已经病入膏肓,别无他法……夫人恐活不过一年。”

活不过一年!

这根刺,让李郡守浑身发冷,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站在台阶上,看着院中寥寥进出的众人,觉得何等凄凉。

李怀安是很冷心冷肺的人。客客气气,谦谦君子,那都是做出来给人看的。

真实的他,少情少欲,也不喜欢说话,平时总是默默地忙自己的事。他不喜欢对别人的事发表意见,也不喜欢把所有事揽到自己头上。在这个世上,李怀安就没有真正关心过几个人,许多人说他心善仁慈,说会稽有这样行事通达、不拘于形式的郡守是福气。但事实上,这“心善仁慈”的评价,终归到底,只是他性情凉薄、不愿把会稽的一切压在自己一人肩头的缘故。

而在李怀安真正关心的寥寥几人中,于他少年时便相互扶持的妻子,地位是非常重要的。

少年夫妻,老来作伴。少时闻家将女儿嫁给他,李家因为政治方面的考虑,一直不肯北上,不让子弟们去长安致仕。这些年,李怀安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也于官海起起落落,只有闻蓉跟他一直在一起。

他们举案齐眉,他们生儿育女。李怀安连自己的孩子都是放任的管教风格,反倒是妻子严厉些。严厉些,也更上心些,也更容易钻入牛角尖,再也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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